这架势,明摆着是要秋后算账了。

众人心口刚卸下去的那股气又忍不住提到嗓子眼,战战兢兢地埋头不语。

他们以为只要自己不说,赵槿也拿他们没法子,可赵槿是谁,总有刁钻的法子撬开他们的嘴。

一时间无人出声,赵瑾也不急,捧着茶盏淡淡看向底下众人,其中有大多数人的脸她都没记全,也忘了当初从哪儿将人绑了来,如今一想,只觉自己行事的确荒唐,稍稍看的过眼的便往府里带,比起往日,她如今的眼光可大有长进。

想起那二人,心底便是一阵心烦意乱,连带着气也愈发不顺了。

“叶婵。”她淡漠道,看着人到她跟前福身行礼,语调微微上扬,似是想起一件趣事,“你初入公主府那日,与今日情形相比,是否觉得熟悉?”

叶婵未语,只是手指微微攥紧了。

那日赵瑾逼她当众惩戒众贵女,若她当真动了手,便是与众人为敌,贵女们身份显贵,皆是家族的掌上明珠,她们不敢对赵瑾如何,对她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自是不会轻易放过。

可她不动手,又无法如愿留在公主府。

那局面当真是骑虎难下,却不曾想……

“如今再来一次,本宫倒想看看你可有长进。”

赵瑾的话语里暗含讥诮与不容拒绝,她一扬手,便有人呈上两样东西,叶婵一看,当即说不出话来了。

赵瑾的目光如刀如刃,刺的她通体生寒,她觉得浑身僵冷难受,不知作何是好。

“怎么?还是不敢?”

语中尽是失望,叶婵还未深想,就见赵瑾已将茶盏搁下,轻拂了拂袖口,就要提步离去。

在场众人里也并非所有人都记得那日之事,仅有几人见状皆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才觉逃过一劫,便听一声极轻的语调响起,咬字极重,似是下了决心,“殿下且慢。”叶婵回头望着她,眸光温润且深沉,乍看之下似乎和初见之时别无不同,可仔细一看,那眼中的怯弱又像早已淡去,只余下温和与谦卑。

她的身量依旧纤瘦,却又比往日多了些气色,现下淡淡然的站在那,实难想象她真的下得了手。

赵瑾挑眉,看好戏般立着。

叶婵深吸一口气,直直迎上她的目光,或恐惧或怯懦尽数被她压下,“婢子并非不敢,只是不想随意伤人。”

“随意?”赵槿仔细品味这二字,唇齿间泄出一丝讥笑,“你是本宫的侍女,听本宫之令行事你认为是随意之事?这是其一。”

她的眉目渐渐肃然,“其二,本宫府里的人阳奉阴违,妄想做些大逆不道之事,本宫教训了,又有何不可?”

她的声音重了几分,“是不是这段时日本宫对你太过仁慈,连你也敢质疑本宫的命令了?”

叶婵早已呆住,她没看到先前发生之事,联系到太子殿下突如其来的怒意,她这才醒悟过来,眼见赵槿要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道:“殿下恕罪,婢子言错,请殿下责罚。”

她拿起一旁鞭子,上前几步跪下,双手呈上,“奴婢甘愿领罚,只求殿下别赶奴婢走。”

她的嗓音不大,一字一句却是清晰不过,引得赵槿多看了她两眼,眼中神色难辨。

“本宫说过,不留无用之人。”

话音才落,叶婵便抬起头,眼眸澄澈明亮,“奴婢愿为殿下做任何事,只要殿下一句话。”

不再犹豫,她紧握手中鞭子,分明在颤抖的手却狠狠甩在一旁跪着的众人身上,与地面摩擦过的粗粝响声,沉闷且狠辣。

伴随着一道道惊呼声起,叶婵的第二鞭落下,比起第一鞭来更有力迅猛,众人哀嚎不断,叶婵手一顿,脸上划过一丝不忍,却又即刻甩过去。

掌心握的太紧,鞭子在她手中划过,留下血淋淋的印记。又是一鞭,众人的哀嚎声渐渐衰落,地上仰躺着伤痕累累的众人,口齿不清的向赵槿求饶。

叶婵还想再打,赵槿瞥了眼她的手,漠然道:“把人赶出府去,今后公主府外方圆五十里,别再让本宫瞧见他们。”

叶婵顿住,掌心火辣辣的刺痛令她有一瞬出神,听了赵槿的话才后知后觉应下。

方梨吩咐人把人带走,直到赵槿离开,她见叶婵还愣着,便从她手里接过鞭子,明显感觉到对方颤了一颤。

“很疼?”

只是这么一句,叶婵看向她的眸子水盈盈的,仿佛要落下泪来。

“你倒是比我想的要坚强。”方梨拉着她往屋里走,拿出药箱替她上药,药物的刺激使叶婵瑟缩一阵,她便放缓了许多,“本以为你柔弱无能,除了做些粗活,也没什么用。”

她说的也是实话,叶婵沉默接受。

“但你分明害怕,手都在抖,却还敢打下去。”方梨帮她包扎了伤口,笑道:“以前从未打过人吧?”

“……”叶婵默了默,不知如何说。

没打过,但杀过人。

“我虽不知殿下为何待你如此,但殿下总有殿下的道理,外人都觉得殿下喜怒无常,似乎她要打杀一人,只能怪那人运气不好。他们说的全然不对,殿下不会无故如此,她做十分也只会让人知一分,那一分还是不好的一面。”

阳光照在窗台,方梨伸手去挡,光圈却透过指缝照在她脸上,“所以啊,旁人说殿下十分,不好的都不要信,好的信一半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