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洗车行位于凤凰桥不远的解放路上,解放路也有座桥,与凤凰桥遥遥相对。不过,那里写字楼和商务会所居多,环境特色与凤凰桥完全不一样。苏长青之所以能被冯建设介绍到罗马洗车行,是因为冯建设五年前救过罗马洗车行老板李大头的儿子。

那事当时电视和报纸都报道过。大意是,冯建设出门遛弯时,看到一个小区某户人家窗户上骑着个小孩,那小孩一点也不畏惧六层楼的高度,甩着腿,悠哉悠哉地玩。冯建设冲他喊,“回去回去。”那小孩冲他笑笑,就是不回。冯建设想着去叫保安,可刚准备走,那小孩身子一歪,从窗户上坠落下去。冯建设冲上前,接住了小孩。可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冯建设的左胳膊受了重伤,到现在,都使不上劲。

冯建设把苏长青带过去,向李大头说明了苏长青的情况,李大头念及冯建设的恩情,直接就把苏长青留下了,还亲自教苏长青怎么洗车。

洗车既属于粗活,也属于细活。苏长青虽然人高马大的,但身上赘肉多,四肢不灵活,力气也不够大,干一阵就哼哧哼哧直喘气,而且没什么耐性,时间一长,就不想干了,可店里另一个洗车工也不是个善茬,活都往苏长青身上推,苏长青想磨一下洋工都不行。

干到第三天时,他私下跟苏雨梅说,不想天天洗车。但苏雨梅让他先干上一年再说,不然就让他回老家去,不再管他。

苏长青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在洗车行混日子。

这天,洗车行来了一辆白色的特斯拉。司机从车上下来后,苏长青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那女人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淡紫色套装,头戴一顶精致的小圆帽,双手捏一只高档皮包在胸口。面部妆容虽然难抑岁月的痕迹,但看上去依旧赏心悦目。

李大头连忙过去迎接,“健健、长青,起来,麻溜点。”

两个人都想表现一下,说不定富婆车主心情一好,还给自己发个红包,店里也常有这样的事。

健健说:“我一个人就行。长青,你累了休息一下。”

苏长青心里不愿意,但又不敢跟健健硬刚,只得坐在原处休息。身体在休息,但眼睛没有,一直盯着那女车主看,见对方要朝自己看过来,连忙又将目光闪到别处。

“老板,我想向你打听点事。”女车主问李大头。

“您讲。”

“五羊巷在哪里?”

李大头想了想,“你说的五羊巷,是不是指的凤凰桥的五羊巷?”

那女车主不确定地问,“只有这一个五羊巷吗?”

“你要说附近,那就是在凤凰桥。”

苏长青内心蠢蠢欲动,好想搭句话,又怕自己说错什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我家在凤凰桥。”

那女车主一听,惊喜地问苏长青,“真的吗?那太好了。”她说着,就朝苏长青走过来,在离苏长青半米远不到的地方停下来。

“你认识胡长兰吗?”

这个名字,苏长青第一次听说,摇头道,“不认识。”

女车主失望地哦了一声,他为自己没能帮上这个女人的忙而感到自责,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胸口拧着。

李大头问:“你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没?”

“她以前在妇幼保健院当过护士。”

“那好办,你去妇幼保健院问就行了。”

“去过了,人家告诉我在解放桥,后来我到解放桥,又有人告诉我她嫁到五羊巷了。”

“那你要去凤凰桥打听打听了。”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女车主满脸愁绪地点点头,突然转向苏长青,“你什么时候下班,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这个时候到下班时间还有两个钟头,苏长青当然乐意去,去了今天就这样混过去了。他心里眼巴巴地想着,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但手上的动作却出卖了他,他已经在拉外套拉链了,一直拉到头,衣领直直地立着。

这事,他做不了主,得听李大头的。

健健也一边洗车,一边密切地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见苏长青将自己弄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暗骂道,二五卵子。

李大头迟疑了下,对苏长青说,“你带这位美女去吧。”

苏长青脚一迈,直接朝侧门走去。

女车主以为苏长青去准备什么,就在那里等。李大头见状,对她说,“你快跟着他啊,他已经走了。”

苏长青既想与那个女人走得近,当走得近了,又连忙拉开距离。女人第一次来凤凰桥,被凤凰桥上如火如荼的集市所震撼,也勾起了她的回忆,“你知道吗?我们老家也有这种集市的,五天一逢。现在看着真亲切。”

苏长青说:“我们老家也是。”

“你们老家?你不是说你家在凤凰桥吗?”

“我姐姐家在这。”

女人哦了一声,“你现在住在你姐姐家里。”

苏长青停下脚步,“你买东西不?”

“不不不,我不买东西。

”女人的心思全在寻人上。下了桥后,她和苏长青并排走,自我介绍道,“我姓蒙,叫蒙娟。你呢?”

“苏长青。”

那个叫蒙娟的女人听不清他的发音,朱长青?周长青?等确定是苏长青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五羊巷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