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县衙,廖氏自绝次日,因县令陈齐逃离,明靖代县令行世子案判决,虽已获悉世子无碍,但涉及邦交事务周慎疏于监控,下狱十年,廖虎离岗缺位,下狱五年,以儆效尤。

下午捕头来报,有樵夫砍柴发现,陈齐一家四口逃至边城城门三里的荒坡遭杀手灭口,已曝尸荒野多日。尸体已运回,仵作许清正在查验。

明靖和济尔博特即起身随捕头行至殓房,一推门扑鼻而来严重的尸臭,显是夏季多日置于烈日下的尸体已经严重腐烂,而眼前的情形更着实惨不忍睹,陈齐夫妇及两幼子除了身上斑斑的血迹、伤口处的皮肤已经溃烂,外加口鼻耳及排泄处的尸水横流,饶是明靖与济尔博特都是见惯各种横尸现场的人,都还觉得隐隐作呕,。

许清一见,拱手道,“见过大人。”

明靖点头,“有什么发现吗?”

“陈氏一家四口的致命伤均是由正面一剑贯胸,无任何搏斗挣扎痕迹。发现时尸体时随身通关牒及财物均未动过,排除抢劫杀人,系灭口。”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许清放慢了速度。

明靖会意缓缓点头。

济尔博特上前又看了一下每人伤口,道,“杀手的剑法稳准狠,虽手段残忍,连孩童都不放过,但却也算是给了个痛快。”

明靖心道,不浪费时间,也是影都杀手历来的风格。他在房内来回踱了几趟,思忖了片刻对许清道,“仵作许清听命。”

“在,大人。”

“此案面上相关的几个人虽以畏罪自杀的自杀,伏法的伏法,但行凶的主犯仍未落网,其背后或许仍有操控之人。本官手头有些证据需回京核查,而边城此案追查亦不能搁置。陈齐已故,县令之位本为主簿顺位,但观其行事作风过于拘谨,不敢出头,鉴于本官近日观察,仵作胆大心细,故本官会启奏陛下,边城县令之职由许清接替。委任状不日即到,望许清勇于承担,追查到底。”

许清本就是工作起来一丝不苟,豪不含糊的人,得了明靖的信任受到莫大激励,一抱拳,“许清谢大人提携,必不辜负大人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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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泽岛,这么短的时间,我竟是来了第三回了,可惜我没学到娘亲的占卜之术,也无法获悉与它究竟是种什么缘分。

在服了火菟丝仙果,于寒潭洞冰心泉打通任督二脉之后,我明明灵力充沛、身体已经好的不得了的情况下,愣是被婆婆强行安排了马车给送过来的。这就是没有不告而别的妙处,家人的关心一路相随。

终于临近了上岛的入口,远远的一片绿意盎然之中我竟看到我的雪儿,娴静优雅的在低头吃草。我立马纵身下了马车,给了马夫银子,让他离开了。

我飞奔到雪儿跟前,边唤着它,边抚摸着它白色丝般的鬃毛,它显然已经认出了我,温柔地回蹭着我,我抬头看了看除了守岛人,四下没有萧衍的影子,有些不满,心道,“居然不是你亲自来接我。”

守岛人见我和雪儿的亲昵便知我是客人,友好地请我进去。

再看看雪儿轻轻嘶鸣着,像是已经准备要跑起来的样子,转念道,好吧,有雪儿也是好的。我轻轻在它耳边说,“你要带我去哪里?去找阿练吗?啊,凌云骢,这三个字你比较熟悉吧。”想完一个飞身已在马背上,“驾,我们去找他们去。”

岛上的山路一会儿平坦开阔,一会儿陡峭险峻,我根本不知道要去向哪里,只放任雪儿一路前行,而它宛若已识途,迂回婉转的山路竟跑得无比酣畅。

而初夏的季节,说下雨便下起雨来,这下我不禁念起婆婆得好,给我套在颈上挂在背后的帷帽用上了,就是那种高圆顶宽檐带面纱的笠帽,幸亏她老人家先见之名,知我嫌麻烦惯不带伞,有了这帽子我便不惧雨水了。虽然身上被雨水打湿略有寒凉,但我已非常人体质。

雪儿也加快了速度,而雨势渐猛,跑了一会儿,我还是全身湿透。

不过已经遥见到雨中山上题为谷雨的凉亭,亭中石桌前沉静地端坐着一人,一袭水墨色长袍,青丝玉带,倾世风采,此刻正专注地看着手上的折子。根本不为滴打在檐瓦上的雨声所动,犹似天地之间徒自只有他一人。

越近我的心便越是砰砰跳动,不能自已。

雪儿的神骏就在于它的飞驰无声,但还是数丈之外他感应似地抬起了头。

一见到我他扔下手中的折子,从桌下抽了把天青色的伞撑了开来,快步从亭子里冲了出来。

雪儿转眼也到了跟前,他伸手给我,我身子向下微倾,他顺势单手抱了我下来。

他除下了我的帷帽,四目相视,经历了生死般的分离,不免恍如隔世。

“桃夭!”

“阿练!”

我俩几乎同时轻唤出声,他一把拥我入怀,紧紧地,温暖的手握在我颈项处,轻柔摩挲着我的发迹,有些痒但又很舒服,他的臂膀有力地把我箍在他胸前,我默默感受着他丝毫不亚于我的心跳。

他低下头,温热地脸庞轻轻地与我耳鬓厮摩,喃喃自语道,“幸好你没事,幸好你平安归来。没有你的日子是索然无味的,我便是行尸走肉,我甚至在想大梁或许可以没有我,但我不能没有你,我已不是以往的我了,你懂吗?答应我,爱惜自己,你比这世上一切都重要。”

我抬头望他,大梁国君已是泫然,心中一动,缓缓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此情此景,便只有《上邪》能表达我的心意。而爱屋及乌,我既爱你重你,自然也要替你守护你的大梁。这句却是没能说出口的。

萧衍震颤地看我,不知何时,他手中的伞已落地,任那大雨倾盆。他双手紧紧拥住我,低头寻找我的唇,而我也终于举双臂环住他,无所顾忌地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