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至秋,又是一年秋高气爽,云淡风轻时。

寅朝皇宫御花园之内,明湖深处晚开的荷花亭亭玉立,在重叠繁复的莲叶间若隐若现。

水榭周遭澄澈的湖水倒映出天高云淡、婆娑树影,其间悠游的锦鲤为着突入水中的几许吃食争相踊跃,在平静的水面泛起了红色的波纹。

“启禀陛下,东西已经备好了!”

景徽帝听得身后兀然多出的声音,将手里剩的鱼食悉数扔了出去,方又回过身看向了说罢话已经静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魏荣。

“这东西着人试过了吗?”

魏荣因着景徽帝的询问缓缓抬头,目光汇集在了自己手托的御呈盘中放置的宝石红的软玉药瓶。

“奴婢着人先后找了四批死囚试药,效果皆如预想的一般!”

“如此,收起来吧!”

“是!”

魏荣小心翼翼的应过了话,又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瞧向了景徽帝,似无意的提起了一句。

“陛下,太子妃距临盆之日怎么也得还有八个月,这是不是预备得有些早了?”

“早了?你莫不是想劝朕顾念她腹中的孩子,就此收手?”

魏荣由景徽帝不容置喙的话语之中觉出了稍许愤怒的情绪,顷刻正经起了神色。他陪王伴驾多年自是深谙这帝王的心性,脸上又再多了一抹浅笑道。

“奴婢岂会不知陛下这番难道于人前的苦心。只是太子妃终归是不同于旁人的,奴婢不想陛下日后念及追悔伤神!”

“朕已经给过那丫头机会了,她自己不肯选,就怨不得朕了!如今,她就算是后悔了,还如此巧合的又再有了身孕,朕亦是不会心软的!”

景徽帝的目光已由这水榭眺望至了远处,神情更是多了晦暗不明。他话说罢为着王灼儿又再有了身孕觉出了些许的不对劲,晦暗深邃的一双眼睛瞅紧了明湖深处那似若隐若现的并蒂莲花,沉默了大半晌意有所指的问向了魏荣。

“老东西,你觉得太子如何?”

“太子殿下龙章凤姿、人品贵重,得陛下传承之英明神武,自是好的!”

“哼,老东西,朕问得是太子如何,可不是让你拐着弯的来奉承朕!说太子英明神武还是有些过了,不过专情这一点倒是像朕,看来在那丫头身上花了不少的心思啊!只是这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他绝口不提太子妃被刺杀一事也罢,竟使手下人将罪责一并推到了北狄那岱钦的头上。你说他是想息事宁人不欲追究了 ,还是暗地里在行着什么阴谋诡计呢?”

“陛下多虑了吧!但凡有所深究就会明白那个行刺太子妃的宫女并非陛下授意,太子殿下又岂会不明白?”

“别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朕看他是故意不想明白!罢了,朕与太子之间多年的隔阂已经成了解不开的死结,更何况,朕接下来可是要剜他心上的肉了。如此,有这么一件事,还是没有这件事都不重要了!”

魏荣又是为着景徽帝不以为意的语气多了几分深思,望向景徽帝的神情较之前的正经再添了复杂。

“陛下,太子妃遇刺一事,您当真就放任太子这般的做法,不再追究了?”

“起先朕还以为老五论谋略手段都高过老二,要走得长远些。如今看来 ,老二比朕预想中的更狠,耐心也不是一般的好啊!事到如今,他既还有胆子掺进这趟混水里来,朕倒是要看看他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浪,又能与太子斗出个什么名堂来!”

为君为王者哪能不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时时刻刻都盯着自己的位置,同样能坐稳这个位置又岂是一般的心思手段。

因而景徽帝心里门清先前赛马会上,秦毓承于当中混水摸鱼的手笔,同样也猜着秦懿承定然在暗中计划着什么。不过他留意到现下不论是秦毓承还是秦懿承都还有些刻意的遮掩,也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景徽帝看来朝堂之上哪怕秦懿承是太子也不可一家独大,既然没有了秦睿承,再让秦毓承冒出些头来也未尝不是一件他所乐见的好事。

“太子妃如今又有了身孕,想来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教养朕的皇长孙了。魏荣,着人将朕寝宫的偏殿好好收拾收拾,再挑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将羲儿接进宫来!”

“是!”

景徽帝听着魏荣的应承似又再想到了什么,他徐徐转过身来看向魏荣,淡漠的脸上已经有不少的纹路爬上的两边眼角。

“另传朕的旨意,赏太子妃,赏太子妃…就参照皇长孙出生时赏赐给太子妃的礼品清单,在这些东西上再添置些送去太子府吧!至于太子嘛,朝堂上一些不打紧的事可以让毓王分担分担,就让他闲些时日在府中好好陪陪太子妃吧。毕竟待到皇长孙进得宫来,这当娘的免不了难舍难分以致心伤的!”

“是,奴婢这便差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