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对叶浩然,没有偏见,全是偏爱。

“陛下那边不用多虑,只需专门对付武氏即可。”

不用考虑陛下?

王守心见狄人杰不多解释,也默契不去多问。

“若是只有武氏,狄公不必担忧,内阁必然能保叶中事。”

狄人杰微微摇头,“武氏乱政已久,这次露出獠牙,我们不仅要保住叶浩然,更要将他们一举打翻在地。”

王守心还是有些担忧。

“武氏在朝中树大根深,还有武承禄这个三省节度使做外援,想要打倒他们,谈何容易。”

狄人杰叹息。

“就是因为不易,才需要有人开这个口子。我们这些老人总不能把包袱都丢给新人,也需要为他们扫清前路才行。”

王守心问道:“那狄公准备如何做。”

狄人杰却道:“我不是我准备怎么做,而是守心你准备如何做。”

王守心不解问,“我?”

狄人杰看着他,“我已经致仕,守心你才是如今大周朝的首辅。”

王守心只是无奈苦笑,女帝闭关这些年,他没少被人诟病为纸糊阁老。

他也想强势有为,可大周经不起君臣相斗的内耗了。

“我虽为首辅,但上有昭容,下有百官,许多事,我也是无能为力。”

狄人杰抓住他的手。

“守心何必自谦,我深知你之才干。如今我已老迈,叶中事又年少,朝中能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者,唯有守心。”

说罢,狄人杰拿出一份奏疏交到他的手中,轻轻退后,朝他一礼。

“明日,还请守心,一扫朝中沉疴。”

王守心低头,便看到那奏疏上的熟悉字体。

那是叶浩然《万世治安疏》的原件。

昔日他将这份奏疏转交给狄人杰,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狄人杰拿出这封治安疏交给他,王守心已经明白他狄人杰想做什么了。

他也朝狄人杰行礼。

“我虽不能承狄公之志,但必不负狄公所托。愿为牧者,为国养才。 ”

狄人杰长叹,“往后,朝中社稷,一切就都拜托守心了。”

眼见狄人杰将一切都交代这番明白,王守心忍不住问。

“狄公,你真的要走了吗?”

狄人杰看着园中萧瑟,回顾着自己一生。

“我三十岁出仕,五十三时受先帝临终所托,执掌亢龙锏。

自从执锏以来,我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日懈怠。二十余年,不曾有一日离京。

守心,我如今七十有三,已经二十年不曾归家了。”

想起梦中故乡,狄人杰双眸含泪,说出老人最后的心愿。

“落叶归根,我这游子,也该回家了。”

王守心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以狄人杰的年龄,加之归乡途中的劳顿。此去一别,山长水远,再见无期。

“舟车劳顿,狄公年迈,何不终老洛阳。以狄公之功,必能陪葬帝陵。”

狄人杰只是轻笑摇头。

“我生时不负社稷,已然足矣。死后,我想归于家中老坟,长伴父母。”

狄人杰离开洛阳,这是要彻底放权给叶浩然了。

“狄公当真如此放心,安然离去。”

狄人杰看着远处晨阳。

“老而不死,恋栈不去,是为贼也。我来时明白,归时不可不明白。”

他想着叶浩然今日在宴会中的模样,老怀安慰。

“少年强,则国强。今日初升之朝阳,乃我之落日。”

“吾退,而国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