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四殿下来了。”

缠枝牡丹的香炉里漫出袅袅轻烟,外面噼里啪啦的下了小半夜的雨。

陆思体弱,夜里招了太医问诊,周舍怕是听到了动静。

柔软的床铺里,清冷矜贵的人即使病弱依旧难掩风骨。

她手里压着一串青绿色的手持,目光落在香炉里轻烟上,失神良久。

“闻道,你来陪我了吗?”

侍女闻道过来,用温热的湿帕子给她擦了额头手心的细汗,“姑娘睡觉魇着了,我一直在这。”

她叹口气,轻声斥责,“就说您不该去冒雨给小殿下求平安福的。”

“闻道。”陆思叫了她一声。

闻道把手放在她掌心里,“怎么了姑娘?”

陆思用力攥紧她的手,跟随她一起从蓬莱山下来,死在昭和二十七年春的闻道,现在还活着。

下山十年,她所爱之人皆深恩尽负,死生师友。

昭和三十年,她被新皇追杀,客死他乡。

她死在大雪隆冬,如今,是细雨纷纷的春。

静默良久,陆思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安静的窝在床榻上,让侍女闻道散下一层纱帘,“让他们进来吧。”

这回,她绝不退却了。

“嘎吱”一声,门扉轻轻被人推开,又细细合拢。

她伸手一只瘦削瓷白的手腕,太医诊脉之后,犹豫再三。

“先生这病,要静养,少动肝火,少费心神。”

下山之后,陆思被皇家请去做了七年的皇子西席,除了从蓬莱就跟她的侍女闻道,外界都喊她一声“先生”。

陆思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话与她上一世别无二致,这太医刚没有说实话,她这身子最多也就再撑三年。

三年之后,即使新皇周舍不派人对她下手,她本也就活不成了。

太医退出门外,她还没收回的手就被另外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拢住。

“阿思,是我累你。”

控制不住的一股火气与怨气揉杂着滚上来,她猛的甩开他的手,迅速缩回纱帐里。

面对惊愕的周舍,她忍了又忍,缓缓吐出一句,“殿下,自重。”

传闻蓬莱人均会仙术,老神仙更是活了三百岁,其下弟子均有搅动朝堂风云,国家气运的能力。

无数皇族贵胄想要找到蓬莱,均寻之无果,只能静等蓬莱弟子主动下山。

她下山当西席期间,周舍很得她的青眼。

她视周舍为知己,为他筹谋十年送他上皇位。

结果,他不仅坑杀陆家数十万将士,甚至火烧蓬莱,更害死了她另一个如珠如宝的少年郎学生。

周舍脸色骤然沉下,触碰过陆思的手指轻轻捻合,他收住心里的戾气,平静的替她掩好床帘。

“既病了,便不要多想些有的没的。”

他起身,戴上黑色的斗篷,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我改日再来看你。”

人都走了,陆思靠坐在床头,闭着眼睛,她用力攥着那串青绿手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