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抹残阳斜挂天空,将天边染成了艳丽耀眼的橘红色。

刚出大伏,暑热难消,谢怀谦睡得极不安稳,李满禧坐在床边给他打扇子,微风凉丝丝地吹着,他才肯安稳几分。

松萝蹲在一旁直勾勾地看,小声说道:“今儿上午在寿安堂,小公子十分得老太太和太夫人欢心,两人都抱了好一会儿不肯撒手呢。”

她笑了笑,得意洋洋,“也是咱们小公子长得好,招人疼爱,便是王爷这样不苟言笑之人也要被他逗笑的。”

李满禧扬了扬唇,轻斥道:“他在你眼里自然什么都是好的。”

松萝讨巧一笑,“哪有……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小被子中的怀谦不满于母亲的说话声,嘟了嘟嘴,歪过头去,又沉沉睡去。

李满禧看得好笑,轻拍了拍他圆滚滚的小肚皮,细细叮嘱着松萝。

“乳母的饮食都要仔细检查,以防漪澜轩那位起了坏心思,若是在饭菜中下毒,化作乳汁喝进孩子的肚里,说不准会引发什么事端。”

前朝有位宫妃争宠,在小皇子乳母的饭菜中下毒,毒量甚微,于大人几乎没什么影响,轻易也察觉不到,但化作乳汁喂给孩子,便致使小皇子变得痴傻,从而失去储君之位。

“侧夫人放心,乳母每一份入口的食物都仔细检查过。”

松萝知道小公子之事由不得半点马虎,凡是厨房拿回来的,都会亲自拿给裴青林验毒,确保安全,品性不相克,才会端给乳母吃。

李满禧捏捏小孩子肉手,“这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我自己吃喝都无妨,但谦儿一定得平安长大。”

松萝是最了解李满禧之人,见她眉心微蹙,便知道她是想起了之前被毒害,差点流产之事,心疼地抿了抿唇。

“侧夫人放心,松萝一定好好守护小公子,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李满禧点点头,欣慰一笑。

天边斜阳坠海,天色愈发黑沉,窗外浓云笼罩,不知不觉间刮起了大风,将树叶吹得呼啦乱响。

“就要下雨了。”她注视着天色,问道:“李满月可回府了?”

“天还全亮时便回来了,去向老太太请了安便回院里了。”

李满禧沉吟片刻,“这时候回娘家,究竟为了何事?难道……”

松萝想了想,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但她去时神色匆匆,回来倒是淡然许多,也不知道和沈夫人说了什么。”

李满禧无端心颤,看了眼塌上婴儿,沉着道:“马上便是谦儿满月宴了,盯紧她,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松萝坚定点头,“奴婢知道。”

晚上谢恒回来时,果然提起满月宴之事。

京中官宦家中逢生小儿,素来有举办满月宴的习惯,到时遍邀京中权贵一同为小儿祝酒,以此盼他成长顺遂,一帆风顺。

谢恒将手中名册递给李满禧,笑说,“今日圣上还特意问起谦儿满月酒一事,叫我不要忘却旧俗,这是沈林拟的名册,你看看有没有要加的。”

李满禧眸光一亮,旋即又暗淡下来。

她想邀请之人,这辈子恐怕都不能正大光明与她出现在一处了。

她掩饰着垂下眼睑,涩然开口,“我身份低微,京中也没有什么官眷朋友,只有一位。”她抬眸,“那日在公主府将要临盆之时,得了安国公府林家小姐的襄助,此次满月酒,我想请她来,说到底她才是谦儿的救命恩人。”

谢恒目光专注看着她,眸底深邃如暗潭,内里有些难以琢磨的打量,好像要将她看穿一般。

李满禧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疑道:“王爷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谢恒还是没说话,俊逸的脸上几分探究,几分高深莫测。

就在李满禧想随意找个借口离开时,谢恒忽而笑了一声,“这个自然,她来也算是为谦儿添福,明日我便让沈林去送帖子。”

李满禧暗暗松了口气,唇角绽开一抹笑意,“多谢王爷。”

谢恒手指点着桌面,忽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今年秋闱,有个生脱颖而出,章写的大开大合,呈送到御前,连圣上看了都赞不绝口,甚至连其余科目都没看,就破格点他为新科状元郎,还夸赞他格局阔达,将来是当宰辅的料子。”

李满禧将手上给谢怀谦做的虎头鞋撂下了,有些莫名,“王爷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谢恒坦然一笑,“我想请这位新科状元出席谦儿的满月宴,也好让谦儿沾沾他的气才学。”

李满禧被他逗笑,打趣道:“王爷也有这样迷信的时候,谦儿还只是个小孩子,哪里就能看出是读的料子,日后入军营也未可知呢。”

“未雨绸缪罢了。”谢恒淡笑,那情状还真像是个一心为儿子谋划的父亲。

李满禧看了眼塌上,谢怀谦安稳睡着,松萝时不时拍拍他,他便不哭不闹了。

“这样也好,做个知有礼之人,日后才能胸怀阔达,再小的牢笼也困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