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禧了然,心中细想的确需要如此,酒楼承营本就不易,若非实在难以为继,樊楼的上一任掌柜也不会低价折售,卖出这祖传的家业。

李满禧静静思忖一番,与谢悦交了个底,“不瞒你说,我如今手上正缺银子。”

如果仅靠槐王府侧夫人的那些月银,自己过活兴许是够的,可娘亲那头,弟弟那头,总归会紧俏些。

李初入了仕途,官场上逢迎需要银子,等定下了亲事,又需不少银子,以沈秋霜的性子,绝不会给他提前预备,自己作为姐姐,总归要先想好。

再说了,经昨晚一事,李满禧愈发不信任男人,不信任槐王府,若有一日她受人厌弃,总归掣肘,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制备些产业最安心。

听了这话,谢悦偷觑她的脸色,没头没脑问道:“你知道昨夜大哥哥去漪澜轩的事了?”

李满禧眉心一跳,“什么?”

“不然你怎么会突然觉得缺钱,还不是觉得男人不靠谱,想着存点钱,以后自己也能从容些,不然仰人鼻息总归不好。”

谢悦懒洋洋地喝饮子,话却很通透。

李满禧听得好笑又苦涩,犹豫片刻,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打算。”

谢悦直起身来,奋力点了点头,“这样才是对的,这世道,有什么都不如有钱来的上算,身份地位那些,都是过眼云烟,皇帝的儿子尚且一朝被贬为庶人,更何况我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王府家眷。”

她眼睛发亮,“要我说,咱们趁早做大做强,四处去开分店,以后谁说起来,都得尊我们一声女掌柜!”

李满禧笑笑,抛出第一个实质性的问题,“首先得先把酒楼入不敷出的原因找到。”

一听这话,谢悦顿时蔫了,冲一旁的婢女招了招手。

那婢女便折身从屋里拿了本账簿来,呈到李满禧眼前,“你自个瞧瞧吧。”

自从察觉酒楼经营有问题后,谢悦便有心叫掌柜将每日往来的宾客名字都记下,如今翻来才瞧出了问题症结。

“酒楼每日里只有老客往来,前些日子后厨开发了些新的糕点,这才引得一些女眷猎奇尝鲜,可糕点这种东西到底甜腻,吃上两回也就不高兴吃了,再出新的也是无人问津。”

谢悦取了栀子水兑进奶里,空气中顿时碰撞出一股奇异的香甜味道,栀子花的味道扑鼻全是,叫人闻来心旷神怡。

“说到底最大的问题还是客源呗,那些每日都来的男人哪喜欢甜点,自然也想不到带给家中女人尝尝,我开发创新的这些东西无人知道。”

谢悦手上没停,按比例加入烘烤过的茶叶,浸泡半晌后过滤,便又成了一盏新品。

李满禧尝过,满口生香,不甜不腻。

她这时才真意识到谢悦手上的确有些本事,这些饮子做来得心应手,且都是她从未尝过的。

李满禧略略思忖,“我倒有个法子?”

她将那建盏举到眼前转了转,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先试用揽客。”

“试用?”谢悦摇了摇头,“我也想过,但这些贵眷十分惜命,我们贸然送饮子上门,只怕这些贵眷不肯入口的。”

这是自然,莫名其妙而来的东西,谁敢入口,可若是……

李满禧指了指那账簿,“这些每日都来的熟客不就是突破口?”

谢悦皱了皱眉,手上忙活的事也停了下来,“你是说给每日来樊楼的客人白送几盏饮子?让他们带回去给自家夫人尝尝?”

“对。”李满禧微微一笑,“白得的便宜谁会不要,既笼络了旧客,又开发了新客。”

谢悦忖了忖,“倒是可以一试,效果如何,还需实践考量。”

“这是自然,不过只要你打上出门在外,也不忘家中妻儿的名号,这些人肯定不会太抗拒的。”

谢悦眼睛一亮,“对对对,爱来的都是些人雅客,且手上不大缺银子,他们最爱沽名钓誉,一向很看中这些爱妻的虚名。”

得了这个建议,谢悦顿时松快起来,脑子也活泛许多,合掌一拍抵在颚下,“只要饮子好喝,这些内宅妇人一传十十传百,咱们也就扬名立万了!”

她兴奋地蹦跶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睡在金银屋里的样子,展望自己金灿灿的未来。

“要我说,还是女人的钱最好赚,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看的好玩的,都能整出新鲜的东西,等咱们在樊楼赚了钱,就可以去开发饰店,我知道好多奇特的花样!一定能名满上京。”

这素来是谢悦的愿望,她无论在何时何地,最先想到的永远是赚钱,从前的母亲说她“掉进钱眼里了”,她才不管,赚钱不比指望男人有用?

她知道许多新奇的玩意儿,等有了启动资金,自然能成为上京第一富!

李满禧也跟着开怀,果然心里装些别的事,就能从姐姐离世的悲伤中挣脱出来,也能有些活下去的动力了。

再说,如果能靠着这些接近达官贵胄,兴许能结识太子房里人,到时便可……

李满禧咽了咽,眸中闪过浓烈的狠意。

她敛了敛眸,歉然道:“从前我没帮上什么忙,以后我们共同经营,一定能成事。”

“好!”谢悦转身看她,“我知道你以前有旁的事忙,不过能想通当然最好,幸亏有你,我才能被点通。”

李满禧点了点头,垂眸喝了口饮子,温热与甘冽一同滑下食道,涌向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是一阵舒爽通透。

从谢悦院里回来已是午后了,两人简略用了些饭,期间一直絮絮叨叨谈着自个儿的想法,有来有回也算有几分收获。

回来后李满禧先去西边看了看谢怀谦,他依旧很乖,窝在被子里睡觉,李满禧伸手进去摸了摸,小小的身体跟火团似的,根本不冷,她这才放心回了自己房里。

刚坐下拆头发准备小歇,松萝便急步走了进来,纳了福说道:“侧夫人,王爷从宫里回来了,问您吃了没有,若是没用饭,便一起到花厅用点。”

李满禧脑中的活络突然被打断了,唇角也慢慢放平,想了想淡声道:“就说我身体不舒坦,睡下了,请他自去吃吧。”

说完便掀帘子上床小睡去了。

她这时哪知道这一回拒见,再见已是一月之后,否则也不会如此决然不肯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