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背对着林衍,但语气却像是很久以前林衍训练犯错时一样严肃认真,原本靠在门框边的林衍撑着站直了身:“知道了。”

谭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让席牧歌好好休息吧,他今天起码做了四台手术。”

林衍点点头,在谭深离开后,他撑着床沿慢吞吞地单膝跪下来,席牧歌今天累得狠了,连林衍的唇触碰到自己的手指都浑然不觉。

“今天没有给我晚安吻,所以我自己来找你要了。晚安先生,祝你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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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他们呆在战地医院的第三个月了,林衍的腿已经恢复到能够正常行走的程度,谭深虽然还没完全养好伤,但总部那边已经在催促他们尽快回去。

毕竟战场上,有能力的人是至关重要的,不论是身为队长的主攻手谭深,还是百发百中的狙击手林衍,对于组织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成员。

此时此刻,重要的成员谭深正叼着一支烟蹲在医院门口,废墟深处吹来带着尘土的风,大概是快到圣诞节的原因,轰炸暂时停止了,无辜的平民们有了喘息的时间。

国际援助的爱心人士给医院送来了几箱苹果,就算是庆祝平安夜了。

林衍反坐在一张会吱呀响的木椅上削苹果,他刀工很好,苹果皮削的很薄却一直没断,带着薄茧的指腹摁在锋利的小刀上,三两下就削出来了一个完美的果肉。

“谭深,我们什么时候走。”

“大概今晚就走吧,毕竟圣诞节和恐怖组织交火的可能性小……嘿嘿,你看我这个吹的大不大?”

谭深端着一小杯肥皂水,她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脸蛋上满是尘土,眼睛却亮晶晶的。

“这个是这样吹的,来,我教你。”谭深用手沾了些肥皂水,手指比着k吹了个晶莹的泡泡,小男孩看见后兴奋的直跺脚,一下子连哭都忘记了。

谭深也歪着头笑了:“好不好玩?没人陪你玩你就可以玩这个,以后一个人了也不要难过的一直哭,好不好?”

晶莹的泡泡里藏着这片废墟里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温暖,谭深用粗糙的指腹擦掉了小男孩脸上的灰尘,笑得像旷野上来去自由的风。

席牧歌这回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他端着个战损版的保温杯从走廊镜头慢吞吞的走过来:“可惜z国不下雪,我在德国读的时候,圣诞节可是会有雪和圣诞老人的,人们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来庆祝节日,就像我们国庆祝春节那样。”

林衍拿着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有些好笑地插了一嘴:“但这里是z国,先生。就算真的有圣诞老人骑着驯鹿从天上飞过,估计也会被人当作导弹打下来吧。”

席牧歌被他这句话噎住了,有些郁闷地啃了一口苹果:“刚刚我爸爸和父亲打电话来问我今年过年回不回去,还没给他们答复,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蹲在地上的谭深偏头:“嗯?你有两个爸爸?”

“对啊,他们是同性伴侣,父亲不愿意代孕,爷爷说家业不能没有人继承,所以就把我领养来了。”席牧歌看了一圈没找到凳子,索性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不过我申请无国界医生的事情都还瞒着爷爷,怕他知道了骂我。”

“家业,啧啧啧,听起来就很有钱的一个词,几辈子花不完的积蓄不回去继承,跑到这和平鸽都给炮轰黑的战区做医生。”谭深随手把沾满泡沫的手在裤子上抹了抹,“搞不懂小少爷你脑子里想什么,我要是你爷爷我也骂你。”

席牧歌无奈地笑笑:“我和两位父亲约定了,三十岁以前会回去的。嗯……如果我没受重伤或是死在这的话。”

只是刚说完就被谭深打断了,她皱皱眉:“别说晦气话,你父母…呸,父父还在等你回去继承家业,等我握不动枪杆了,你就是我最有钱的人脉。”

席牧歌被谭深的话逗笑了,他抱着胳膊倚靠在墙柱边:“好,到时候把林衍一起带去国,让他这个外国佬也见识见识我们国家的美食和风土人情。”

“外国佬”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削下一个苹果,对席牧歌的话不置可否。

好在他们没打算一直聊这个话题,席牧歌站起身,到医院里面抱出来了一个袋子递给谭深:“你们过两天要走了吧,这是之前收上来的武器,现在还给你们。”

因为战地医院属于红十字会,是国际日内瓦公约明令禁止过不允许攻击的第三方,所以谭深在醒来后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所有武器全没了,倒也不是特别意外。林衍从里面找出了自己的狙击枪,可能是因为两个月没摸过了,枪把上沾着灰。林衍不知道从哪找了块布,坐在凳子上开始慢吞吞地擦。

席牧歌挑眉:“听谭深说,你

16岁就上战场了?”

“不是,1岁上的战场,16岁已经能熟练的一枪爆头了。”林衍思考了一下,给枪头装上了消音器,“你看街道尽头的那堆废墟,那有只鸟。”

“哪?”席牧歌朝着林衍说的方向看去,还没看见那只满身尘土的麻雀,就听见身边级轻的一声枪响,林衍连倍镜都没装,很随意地一举枪,席牧歌完全没反应过来,只i看见了远处很小一块血点爆炸开来。

“你……”林衍成功地把席牧歌震惊了,他惊叹地看着林衍手里的枪,“你没装倍镜?”

林衍却只是笑笑:“我视力好,短距离上根本不需要倍镜。”

林衍明明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却成熟的不像话,正常的孩子这个年纪应该在读高中吧。席牧歌回忆了一下高中时候的周望,满脸黑线:“你看起来和我记忆里的1岁男生完全不一样。”

林衍一边往身上穿防弹衣,一边回应他:“嗯?那先生记忆里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臭屁,自大,英雄主义,总喜欢逞强,上课不好好听还总是烦人……”席牧歌一脸没好气地开始数周望的缺点,最后叹了口气,“但是很善良,也很仗义,没什么坏心眼,让他好好学习也听劝,他现在应该在已经进了国的军队……”

林衍眯了眯眼,大概是不喜欢席牧歌从自己身上去看见别人的影子,于是出声打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先生,我和谭深一会就走了。”

“这么快?”席牧歌以为他们至少得过完圣诞节再走,有点惊讶的抬头。

林衍把一支手枪插在腰间,挑眉反问:“你都没发现谭深已经出去找车了吗?”

席牧歌这才注意到,在他们刚刚说话的间隙里,谭深就已经从医院门口离开了,这会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们伤都没完全好吧,就这么直接走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