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功过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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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偌大的屋子被跳跃的烛火驱散了黑暗。
秦懿承从昏迷中醒来已有十来日,所中的箭毒也多亏王灼儿屯的两箱子草药(药效不佳,却是份量十足)清除了干净,如今就只需慢慢调理,养好皮外伤即可。
此刻,正手执卷的秦懿承听着房门吱呀的响动,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向了已经进到屋内的魏临溪。
“都查清楚了吗?”
“启禀殿下,懿王府前身乃是叶城将军府。因为西境战乱频繁,几十年前,某位驻城守将派了能工巧匠在府底下修建了可以出府以及直通叶城之外的密道。因着年代久远,守城将领更换频繁以致府邸时常空置,这密道也就被人给遗忘了。末将这些日子已派人下去将府中的密道探全,为防万一雇了可靠的工匠将密道的布局、出口以及机关都做了改动,绘制了新的地图。至于王妃娘娘房中的那一截密道也已经派人填平了!”
秦懿承听着魏临溪的汇报,接过了对方手里所呈的一张全新的密道地图。
他着见图上所汇的错综复杂的密道路线,不自觉的想到曾经王灼儿那句毫不犹豫的“我告诉你王府的密道”,顿时膈应起来。
“那王灼儿呢?”
“先前王妃娘娘替您侍疾时,末将亲自带人将王妃的栖梧院搜查了遍。搜出来的都是些女儿家的东西,譬如胭脂水粉、衣物首饰。旁的就是些林目繁多的籍、字画、酒食、药材之类。其中有一幅叶城地图,不过上面被标注的全是茶楼、酒肆、点心铺,小吃摊子一类的。想来王妃时常是借由密道出府去这些地方……”
魏临溪说到这里忍不住的哽咽,他可是头一次见一个姑娘家竟然在地图上标注哪家青楼的某样点心好吃,又或哪家男风馆的菜品好。
“只是这样吗?”
秦懿承听着魏临溪不自主的停顿了语气,便明了他话只说了一半,又继续问了下去。
“末将…末将觉得…王妃就算去到青楼、男风馆这类烟花之地也只是关心菜好不好吃,哪样点心最精致怕是没那做细作的心思!”
“她竟还流连烟花之地…”
秦懿承没由得黑了脸,可一联想到王灼儿先前的所作所为也就不惊讶了。不过他还是被气到了,以致说起话来都咬牙切齿。
“她的所做所为当真是惊世骇俗、不拘一格啊!”
“额,城南的药铺和棺材铺,末将也已派人查明。据药铺掌柜所讲是受了王妃侍女威胁方才每每到府中替王妃诊病。至于那棺材铺是王妃半年前花重金买下的,原来棺材铺的老板是仵作出身亦被王妃花钱雇来继续营生。另外还受了王妃吩咐做一具带隔层的棺材,并要寻两具无人认领的年轻女尸。想来王妃此举就是为自己假死逃逸行的李代桃僵之计,只是这仵作一直未寻到合适的女尸就只好在外烧了两头猪替代!除此之外,末将带人搜查王妃的院子时发现了厨房失踪的王婶。依末将推测这王婶见过王妃同她的侍女叶子,王妃唯恐假扮侍女被拆穿方将王婶绑了关在柴房!”
“为了逃跑挖密道、假死、扮侍女、绑人、还火烧灵堂,她当真是思虑周全。若非本王疑心试探,这计划还真是天衣无缝!”
秦懿承话说着揉起了额头,不禁觉得脑仁疼。王灼儿的所做所为虽然表明自己并非细作,但这番深思谋略却同样让他忧心忡忡。
“秦城那边有消息了吗?”
“末将传回了王妃的画像令秦城的探子重新核查了王妃的身世背景。王妃的确是安国公府的嫡女王灼儿,与秦城当中的任何一位皇子,权贵世家都无牵扯。秦城中关于王妃的流言大都以讹传讹,倒是王妃与其父王柏实不和的传言却是真的。这安国公王柏实其人平庸且贪花好色,原配夫人多年前因病亡故,后又续弦娶了一寡妇进门。只是这一前一后的事只相差了不到三个月。想来王妃对于父亲在亡母尸骨未寒之际再娶一直是心存怨怼。加之六年半前,老安国公离世,王柏实承袭爵位之后罔顾元妻嫡子誓要改立年幼的继子为世子。王妃联合家族长辈保全了兄长的世子之位,也就同安国公彻底撕破了脸!”
“那时的王灼儿不过十三、四岁,且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如何同她已为安国公的父亲分庭抗礼替其兄谋求世子之位?”
“殿下有所不知,王妃自幼便得老安国公的疼爱,亲自教养,尤胜长孙。王柏实的继子本非亲生,行事荒唐已不得人心。参照王妃先前的所做所为,要说动家族长辈为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保全世子位也并非难事!”
“这倒也是,一个敢自毁名声达到退婚目的的女子。单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魄力,争一个世子之位的确不算难事!”
“确是如此,只是这安国公世子王丹棘早在六年前便不知所踪,至今都还没寻到下落!”
“失踪了?”
“是!据说这王世子六年前护送老安国公的灵柩回乡安葬,在回程的途中遭遇了劫匪至此下落不明。当时是王妃亲自去府衙报案,还声称并非遭遇劫匪而是被人追杀。可没过多久却被安国公改了供词撤销了案子,说是王妃与世子一道遭遇劫匪,虽侥幸逃生却是惊吓过度以致疯癫。事后安国公更以此为由将王妃送到了秦城之外的大佛寺清修,直至陛下赐婚方才又将王妃接回了府里。”
“被人追杀,还真有意思!”
秦懿承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没料到一个潦倒落魄的安国公府内宅之事竟也是如此的精彩。
“殿下,如今事情已经查探清楚,您打算如何处置王妃?”
“她虽为逃逸出府折腾出这诸多事来,但本王所中之毒确也因她屯的药材方得以解除。如此就当是功过相抵了,她依旧是懿王妃!”
“殿下,您的意思是?”
“她很聪明、懂是非,有心机又不乏良善,更重要的是背后没有任何势力牵扯。若是能将她收服为我所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此次圣旨下来定会诏我等回秦城,是要论功行赏还是试探夺权都未可知。我若是同当今圣上赐婚的女子夫妻恩爱也许能消他一番顾忌。甚至可以借王灼儿让秦城那些欲将我等赶尽杀绝的人引出来!再有,经此中毒一事,本王方觉已然二十有四。以往年少气盛,不畏阴谋算计更自恃有大把的时光筹谋大事,从不曾想过给自己留有余地。那日从昏迷中醒来,我方惊觉自己这次若是没能挺过来,不仅自己在西境十数年如一日搏命拼杀的功业后继无人,我母亲姚氏一族当年所遭受的冤屈更是再不能沉冤得雪!如此,我既已成了亲,也该考虑子嗣一事了!”
秦懿承话是这样说的,心里却是不自觉的想起王灼儿那日对着昏睡的自己朗朗上口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嘴角亦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弧。
“她这些时日都干了些什么,可有不妥!”
“王妃自回了栖吾院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也就读烹茶、抄经礼佛、梳妆打扮未曾有异样!”
“本王谅她如今也玩不出花样来,将设在院中的暗哨撤了,多派些人看紧她就是!”
“是!”
“秦城传旨的钦使何时到叶城?”
“不出意外,最多五日便到!”
“如此,便传令三军严阵以待,不可懈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