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奶奶上山的整个过程还算顺利。

这一夜,俞季阳让爸妈早早去睡了,怕他们年纪大熬不了太多夜,毕竟第二日一早就要送奶奶去火葬场了。

俞季阳想着自己代他们守灵,也是聊表心意,便在堂前安安静静地坐了一晚,实在瞌睡的不行,就靠在墙上眯一会,还好有陈磊电话里的安抚,短信里的关心,自己也不觉得煎熬。

这几个孙女外孙女里,只有俞季阳留下来守夜了,说起俞家她这一代,恐怕之后要绝种了,爷爷奶奶下面没有一个孙子,连个外孙都没有,清一色的娘子军,连老大俞兴国下面也是两个女儿。

想来俞家人是想要一个男丁的,之前听杨珍珠说起过,奶奶提过好几次想让她再生个男孩传宗接代,后来因为俞季阳不同意,这一拖也就放弃了。

到了他们这一代,连捧骨灰盒的人都没有了,以后恐怕只能叫女婿上阵了。

清晨五点,俞季阳拿着竹棒(孝棒)杵了一路,沿着河边村里绕了一圈后,到了堂前外的一个路口停了下来。

河边路上跪了一地的人,乞头面向死者遗体默哀,默哀完毕开始道白,嘴里念念有词:

“铜锣嘡嘡阵阵起,白云上面出神仙,神仙本是凡人变……脚踏荷花上西天”。

俞季阳因为一晚上没睡,头脑不是很清楚,即便重新经历一次,也没听清乞头人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乞头人用n市方言话一条条念着亲朋好友送来的礼单数,而众人紧跟着大吼“有”,她便傻傻地也跟着叫喊着。

“重被二十条!”乞头人喊道。

“有!”众人大声回道。

“花圈三十只!”乞头人又喊道。

“有!”众人又大声回道。

……

“锡箔一万!”

“有!”

乞头人念完后,前方敲锣打鼓声响了起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也随之不断,尤其那唢呐声响了一路,俞季阳听得脑瓜子疼,她只能傻傻地和杨珍珠跟着大部队杵着竹棒上了大巴车,而俞兴国和俞建军两兄弟上了灵车。

“你要困,靠着睡一会。”

杨珍珠见俞季阳双眼通红,很是心疼,本来就快要中考了,压力就大,老太婆这一走,影响了俞季阳的休息,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她的学习进度。

“妈,我还好,等回来再睡吧。”

俞季阳看向窗外,去墓地的路上并不陌生,之前大姑丈去世时她也跟着去过,她望着玻璃窗上渐渐出现小雨滴,心中万分感慨,她总想不明白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是个人,而不是一头猪或者一棵树?

这种深奥的话题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脑海里,却是怎么想,也想不透的问题。

而那些生不带来,死不能带走的东西,真有那么重要吗?

可能是吧!

否则前世她怎么会被害死!否则为什么俞家人会为了一套房子和一些票子而争来争去!

俞季阳双眉紧蹙,心中有些复杂,她默默地跟着大部队仿佛进入了一个人间地狱。

十几个人扎一堆,几个人扎一堆,有哭天喊地的,有闲谈唠家常的,有忍泪吞声的,有如释重负的,有喟然长叹的……

她见推车将奶奶送了进去,她见两个姑姑痛哭流涕,她见俞建军眼角湿了却隐忍着未哭出声,她见杨珍珠也红了眼……在这样的氛围下,俞季阳也免不了感性,跟着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