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暗卫们分析,那卷宗若非贾雨村亲手毁掉,还不定在谁手里呢,这是能挟制薛家和贾雨村的东西,有心人定不会放过。

如今贾雨村已经取代林岳,成为朝野上下“最得圣心”的汉臣了,而且是最让守旧派痛恨的“革新汉臣”。

林岳有原则,对事不对人,贾雨村因早年被排挤过,对那些个出身世家大族的人有一种本能的羡慕妒忌恨,他又是个有恩未必报、有仇必要报复的性子,一朝得了君王青眼,哪有不蹦跶的理?

因此在朝堂上树敌多多,但他擅于揣摩上意,皇帝一直对他回护,守旧派恨得要死,暂时无可奈何,有他在那儿杵着,林岳这些革新派元老安生不少。

唐果忖度半日,尚无头绪,派去看黛玉的人已回来复命,说黛玉已然无事。

前因后果一说,唐果联想了一下,猜出黛玉应是假昏。

她猜对了。

黛玉回京之后,听说湘云已随夫家进京,香菱也嫁了皇商史连成做继妻,便命人去她们府上送了些东西,又请她们得空儿进府叙话。

前些日子黛玉事忙,那两人也没好意思打搅,这两日打听着黛玉闲了,这才搭伴前去相见。

她们本是少年时的闺中伙伴,如见再见,自有一番话讲。

史湘云早已不是当年娇憨的少女,眉宇之间,多了愁思,好容易有机会见旧日伙伴,喜悦之情支撑着,方显得有些青年人的朝气。

倒是甄英莲,史连成帮她寻回了父母,夫妻又和睦,瞧着丰腴了一些,只是眉间也带着忧色。

三人说一阵、笑一阵,间或哭一阵,唠得挺痛快。

将要告辞之时,史湘云状似无意的说了句:“上个月我去瞧了回老太太,病入膏肓,清瘦憔悴的很呢!说句不该说的,怕撑不到端午,那宝二奶奶看着倒像是个伶俐人儿,听她说,老太太常念叨林姐姐。”

不等黛玉插言,湘云又道:“只不过,这宝二奶奶兴许是不好管奶奶婆婆身边的人吧?老太太身边的几个老嬷嬷口无遮拦,虽未指名道姓,但没少嘟囔什么‘从小抚养自己的外祖母病成这样,不闻不问,真是狠心’之类的话。”

黛玉一愣,明白湘云是在好心提醒。

心念电转,倘若史太君真到了油尽灯枯那一日,派人来说要见最后一面,怎么办?

去是肯定不能去的,她这几年经的多、见得广,早看透自己那外祖母眼下对自己只剩下算计了,临终之前再抓住机会狠狠算计一次,黛玉相信史太君做得出来。明摆着,那几个老嬷嬷若没史太君指使,也不敢说这个话。

不去得有个理由。

胤裪在南边儿推广新学,已让许多酸儒不满,到时候,人们不说贾家当年如何,只会说十二福晋绝情,看外祖家败落了,连外祖母最后一面都狠心不见云云,然后再翻出胤裪当年留母不留子的事儿,得!夫妻俩都够无情无德的!肯定又是一场口舌。

当下黛玉脸色一变,道:“妹妹是知道的,我……”

话没说完,昏了。

一顿忙乱。

黛玉只想装病来着,没想到怀孕初期而且胎儿不太稳,这下子弄假成真,就算贾老太太真要死,死前再怎么“可怜”,也有不去的理由了。

唐果想明白这事儿就放下心来。

据她掌握的情况,贾老太太确实没几天活头儿了,熬日子而已。

贾政服完一年的流刑,早回来了,眼下日夜守在老娘病床前,那贾王氏却没这个运气。

当年他们夫妻出事,去打点的是贾珍和贾环,实际上是贾珍托关系,贾环操作。

贾环给他爹打点得各色周到,所以贾政虽说背井离乡,但重活累活没干多少,主要是帮忙记个数、写个字,再就是打扫打扫卫生,安稳过了一年,在那儿等着的贾家家人便给接回来了。

贾环没有以德报怨的想法,因此贾王氏就悲催了,流四千里,路上还好,有银子贿赂解差,那解差又顾虑王子腾的名头儿,没敢折磨她,可这一路的罪,也够贾王氏受的了。

到了监所,情势就不一样了,贾环打点得太马虎了。监管所事儿的是旗人,常年在边外苦寒之地,谁管王子腾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