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今冬第一场雪落下时,一件貂毛帔子送到了元芳菲处。截止此时,她已经在欧阳府里过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对元家三小姐来讲,依然锦衣玉食,但双足仅有四墙之内的自由,时不时尚要和一个男人斗智斗勇,委实是别开生面。

这三个月,对欧阳家大当家来说,却是挫折重重。

挫折重重,重重呢。

第一重——

那日正午时分,他赴罢一个应酬宴会回府,行经后园,看见了元芳菲。在已经芳菲落尽的枝木之中,她浅阖明眸,半仰粉靥,朝向空中日阳,亭亭玉立。阳光慷慨笼罩,直让她脸上生光,唇生艳,发生向,衣生霓。那霎那,冬时的花园之内,仿佛开出了一株斗尽芳菲的海棠

在不能确定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脚步已先脑而行,待掌心贴上了那张粉红馥颊,方知两人已近在盈寸。

元芳菲受惊,美目乍睁,脚下不着痕迹退了一步,让落在颊上的手滑落,“芳菲见过欧阳大哥。”

“菲儿”他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心跳尚未趋稳。在方才的一瞬间,心脏竟有被重击的猝感,二十多年中从不曾有过的体验,很陌生,亦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你真美。”

“呃?”元芳菲微愕。

“你真美。”

“谢谢。”明明是一句很俗套的赞美,她却听得毛骨悚然。

“你真的很美。”他伸臂,抱住了她。

她僵愣愣的,没有躲。不是不想。她躲,他也会抱,他要抱,她便躲不开。季东杰曾道,男人要逞强时,女人的反抗挣扎除了更激起男人骨子里的虐性,少有挣脱时候。反不如以静制动,伺机而动。虽是那厮一时的信口开河,但在被软禁的这些时日,被她反复想起。因为,禁她的男人对她有得到之心,同时不是一个君子。

但虽如此,当男人的唇沿着额头到颊到颈,湿热的吻在少女白玉般的柔肤上流连之时,如此强烈的刺激,元芳菲这个黄花闺女着实不能沉着应付。下意识的推避躲闪,果然便更加激起了男人所求的强烈,蓦地将她抱起,向最近处的花厅行去,激情满布的脸,不难昭示这个动作之后的意图。

在臀腰着上屏榻,在被他粗鲁地揪扯着腰间的系绳时,元芳菲开口,“欧阳大哥,你想要芳菲?”

“你认为呢?”解不开绳结,他索性扯断,随即没有任何停顿地转移场地。

“你为何会想要那么多女人?不会觉得累么??”

“在质疑欧阳大哥的能力?”男人眸色添深,吞吐间灼热如火,“这句话,会让你马上付出代价,惨重的代价”

“芳菲不是质疑。”女子却仍在激烈状况之外,头摇得万分认真,“我是在想,欧阳大哥有那么多女人要安慰,那么多张床要上,不怕么???”

“怕什么?”他奇怪在如此当口她怎还有恁多话说,更气这冬天的衣物怎么有这么多的层层叠叠,废事又啰嗦。

“我不是说过我跟人学过医的么?既然学医,自然懂得男女之别,在我十岁的时候,便晓得男人比女人多了一样东西。”她抓住他的手,不准他向禁忌之地肆意造访。

他只当这是她在正戏之前的调情,顺势把玩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笑得暧昧且火热,“男人比女人多了一样什么东西呢?”

元芳菲张着黑白分明的无辜大眼,“您听说过么?举凡花楼和相公馆此类地方,定期会请高明的医者为花娘与相公倌们进行深切检查,以防梅病花柳病什么的滋生。欧阳大哥妻妾成群,又有若干红颜知己,您身上多处的那样东西一年到头出入的地方多不胜举,不会比相公馆里的相公倌们少多少,您可做过此类检验么?别回头感染了些什么,化了脓,生了疮,或是烂了掉了”

会不会有男人在听了这般话后,热情依旧?也许有。

欧阳南天呢?怒火焚胸,欲火全无。

他扬起掌,多想给眼前女人捆上一掌,但不打女人是欧阳家家训,也是他欧阳南天奉行之道。所以,那一掌举起又落下,气极而去。

他身后元芳菲拢襟系带,忍不住要感谢这层层叠叠不会恁快让人剥尽的衣物。真要三下五除二便剥光了,她会很棘手呢。

此为第一重。

第二重——

前面情形类似,依然是他情火难耐地到了那等关头,她又道:“欧阳大哥此刻很急罢?是不是眼前纵然不是芳菲,任何一个女人都能给你提供纾解?还是,任何一只雌性生物都可以?若换过来一头母猪呢,您照样能兴致高昂挥戈不误么?”

第三重——

他事前以吻封住她小嘴,不让她煞这风景,进程本还算顺利,门外忽传来“走水”“着火”的乱声,他身为当家,须去察看火势。结果,不过是损失了一间柴房,体内的火却愈积愈旺,但若是要回头找她,却似听一首好曲被人中途打断之后再续亦无先前浓兴趣,体内虽有不满,也只能暂且放弃。

这一重又一重,不就是挫折重重?三个月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所谓挫败滋味,会从一个女人身上领略到。

送去的貂皮帔子是外域客商所赠,色泽艳丽鲜紫,质地柔蓬轻暖,拿到手中之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想象它披在元芳菲身上时,该是何等风情。

他对女人由来大方,但怀着如此心情送一样东西给女人,尚属头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