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

钱禾在簇新账簿封皮,郑重写下这三个字。字迹稚朴,胜在力深,颇能印合她此时的心境。

姓池的不是怀疑她赚钱的能力么?到时候连账目加银两一起甩给他,看他还敢不敢说什么瓜田李下!

钱禾掷笔,往后一退,就着靠枕倚坐在榻上。

时已入夏,果蔬鲜物日增,照商队往年的营收,不出三个月就能挣得千两。若是能把那堆青白条石转出去,则能更快。

想到条石,钱禾蹙眉。

说来也怪,自从拒绝铁万盘买,竟再无人来货栈问询。不用说,一定是高霄暗中动了手脚。高乃京城石材行老大,要断她的销路,易如反掌。

怎么才能把条石卖出去呢?京城不行的话,近郊诸县如何?或者……

“阿禾,你又呆了!”

一声打趣,打断了钱禾思绪。她抬头,见陶珊一阵风似地推门而入。

“脚可是好了?”钱禾道。

“全好啦!”

陶珊提起榴红百褶裙,坐上榻,隔着榻桌,打量钱禾。

“你也好啦吧?”

钱禾以为她担心自己心伤,刚要说什么,就听陶珊继续道:“你也真是,下雨还乱跑,幸好只是着凉,这要是遇上雷,你还赚不赚银子啦!”

钱禾一怔,哑然失笑。

“你还笑!”

陶珊拾起榻桌上的账簿,卷成筒,嗒地敲上钱禾手臂,“没听说嘛,有人都给雷劈了!就这场雨,城西外的松林里,手脚都断了,得亏是兵士,能抗,吊着口气,第二天才给人发现,惨的呀!啧啧!”

“真的?”钱禾惊问,继而恍然,“那是老天开眼,雷劈坏人。”

“是兵士,又不是强盗,算什么坏人?”

“兵士也是人,他们做了什么,天知道!”

钱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完赶紧岔开话头,问陶珊陶锦庄可有新样香囊。

“有是有,但都不如隋巧娘的精致。你去挑吧,能看上的就拿走。”

说到隋巧娘,钱禾忽地记起什么,道:“对了,隋巧娘留下的活计可都卖完了?”

陶珊点头:“就这价银不知怎么给她。”

“给池婆婆就好。”钱禾把送隋巧娘离开时的话讲了一遍。

这时青桃捧着个锦匣进来。

“茶水呢?”钱禾道。

陶珊接道:“我不让上茶的。她帮着卸车,累得慌,该赏。”

说完让青桃去开食盒,跟罗姨他们一起吃。

“看什么呀,你!”

陶珊不理会钱禾那带刺的眼神,打开锦匣,拿出支金簪递给她,“戴上试试。”

为给王睿凑那两万两军饷,钱禾把金银首饰都折算了,如今只用柄桃木梳饰发。

虽然银钱都在,不知为何,她不想动用,便也没有重新置办。

此刻望着陶珊手中的金簪,她心中五味杂陈,表情也是瞬间千化。

“我帮你戴。”陶珊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一面说,一面探身向前,把簪子稳稳插入钱禾云髻。

“好看!”

“你肤白,戴金的好看。以后好好戴啊。”陶珊把锦盒推到钱禾面前。

匣中是全套金制首饰,簪钗步摇,耳坠项链戒指,都是成对双副。

钱禾只一眼,就知价值不菲,她立刻婉拒。

陶珊不依:“端阳节礼,必须收。你还是不是我朋友?”

“你个小财奴,赚那么多银子,戴点儿金货怎么啦!女为己悦者容,己悦,就是自己高兴!打扮得美美的,多好!”

钱禾噗嗤一声笑了:“这都什么歪理?”

“圣人说的,食色性也,色不就是美嘛!见色才起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