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碌,骨碌碌,也不知滚了多久,就在钱禾以为自己会变成车轱辘时,脚下传来一阵厉痛,接着身体就不动了。

浓烈的水腥窜入鼻窍,她松开抱紧头的双手,试着睁眼,面前绿莽莽一片芦苇,苇间横着杂木,她正刮在一节木枝上。

雨还在下,铺天盖地。

钱禾一点一点地起身,仔细确认伤处,很幸运,只有右脚踝扭伤,再无他碍。

她这才放眼四顾,发现自己是顺着片大草坡滚下来的,坡侧乱石堆叠,面前隔着芦苇是片水塘,一只青斗笠漂在水面,是她的那只。

反正都湿透了,她索性连身上的油衣也脱下来。钱禾捡起根木棍拄着,一挨一挪地向水塘对面走去。

那里有间搭棚,也许有人。

忽然,两只青蛙跳出苇丛,“哇哇”两声,跃入塘里。

钱禾给吓了一跳,手臂上冒出米粒疙瘩。这疙瘩还未消的,就听身后传来几声马嘶,接着一阵哗啦轰隆,好似有什么倒了。

钱禾回头,就见一堆泥石正沿着那草坡滚滚而下。

枣红马!

钱禾记起坐骑,立刻暗暗祈祷,但愿它能躲过此劫。

木棍一点一点移动,过了好久,终于挪到了那搭棚前。

棚里无人,雨水透过苇席顶,在地面攒起一方水坑。

钱禾愣住,此时她已筋疲力尽,半步也动不得,便在棚外大石上坐定。

看看左右,并无人家,只有一大片瓜田。

钱禾歇了会子,抹掉脸上的雨水,挨去田里摘了个甜瓜回来。

那话怎么说的,就算死也不能饿肚子。

她苦笑着摇摇头,一口一口啃完了那个甜瓜。

天渐渐暗了,雨势依旧不减。

钱禾脸色变得紫青,她抱紧自己,尽力护住身上的那点儿热气。

一丝悔意涌上心头,早知就留在池家了,虽然要面对姓池的,可总也比丢了小命强。

“钱禾,钱禾!”

突然就听有人唤她,钱禾耳朵一动,旋即想到,这又不是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来寻她,一定是听错了。

然那呼声又起。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切。

好像是他?

钱禾顾不上细听,拼命回应喊道:“我在这儿,在这儿!救命,救命啊!”

很快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那挺直如松的身姿,钱禾一眼就认出,真是池舟。

“小禾,可有伤到?”

池舟蹲在钱禾面前,雨太大,火把没法用,他只能抹黑跟她说话。

“脚踝扭了。”钱禾颤声道,“右脚,别的没什么。”

“我背你。”说着,池舟转过身,双手就要扶她,却感到她似是后退着躲开了。

池舟一怔,便没再动,只是静静等着。

雨落在他的背上,也打在她的身上。

钱禾打个寒颤,终是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她慢慢趴上他的背。

一股暖热,隔着透湿的衣衫传来。

钱禾心头一颤,双手不自禁地就勾紧了他的脖子,等她反应过来不妥时,池舟已背着她穿过重重雨幕,来到了一间雷公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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