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盘碟都见了底。

池舟见钱禾似是意犹未尽,便唤宋琪再添肴馔上来。

“你还饿么?我不吃了。”钱禾说着,端起茶水。

池舟笑笑作罢,宋琪收了碗盏,青桃捧上切好的西瓜。

第一次,她用完饭没有立刻就走。

池舟也安坐不动,今日忙乱不堪,尘埃落定,也许她有话说。

钱禾放下茶盏,拿起片西瓜,低声道:“你为何怀疑黄大旺?”

“你告诉我的。”池舟也压低了声音,似在讲说别人不可知的秘密,其实此时明间里只他两人。

“事发当日,你说了肉铺情形,提到黄大旺阻拦里长带你见官,把岳丈与舅哥推出来。明面上看,他是护你,实际上却是想把钱家顶梁柱催倒。”

“啊,我说呢!当时我还纳闷,为何要提哥哥,肉铺是爹爹打理,哥哥只管米店。”

钱禾往前探身,仰头看向池舟,“若哥哥也陷进牢里,那肉铺主事的就是他了。”

黄大旺负责一应肉食料理,就算钱禾或钱嘉接手,但二人不熟悉香料卤方,都得仰仗他。

“凭此,你就料定他们还有后手?”钱禾又问,连西瓜都不啃了。

池舟笑:“我不是神算子。”

“黄大旺既有摧折钱家之意,一招不成,一定急着寻机会,不然没法跟同伙交代。”

钱禾接口道:“所以你跟爹爹定了这将计就计之策,引蛇出洞。”

她说着蹙起眉,“可这太危险了,弄不好就……”

“不会。黄大旺想活,就算动手,也得选个撇清自己的法子,伪造悬梁自尽,是个不错的法子。就像他坦诚的,事成后,只推不知即可,大家都喝多了,岳丈他们做什么,已是无法对证。”

钱禾攥起手:“好算计呀。但天网恢恢,不,多亏了你,谢谢你啊。”

她望着他,很认真地道谢。

池舟一怔,旋即道:“不要谢我。只是拿办了个小贼,真正的主谋毫发无伤。”

“已经很好了。冯恩有瑞王这座靠山,就算送进府衙,也不能怎样。民不与官斗,我懂的。”

钱禾直言不讳,听得池舟心下一沉,要不要把跟瑞王的交谈和盘托出呢?

“小禾,我……”

“你的考量肯定比我想的还深,你知道就行,我是商户女,只懂做生意,别的不擅长,就不费脑子了。”

说完,把西瓜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也吃,很甜的。”

罢了,本就是男人之间的较量,她不知道也好。池舟把嘴边的话咽下,拿起片西瓜。

*

第二日一早,陶珊遣了人来请钱禾去陶香居喝酒。

看着好友红光满面的喜气模样,钱禾忍不住道:“我的大小姐,你这么快就起身,陶叔陶婶该起疑心了。”昨日还绝食寻死,今朝就理账盘货,反差也太大些了。

“疑就疑吧。反正他们舍不得我的小命。”陶珊甚是得意,“铁万再有两日就回来了,我再不出家门,怎么见他!多亏你去镖局一趟。”

闻言,钱禾脸开始发烫,她记起昨日铁万的话。

“我在肉铺走镖,你别漏嘴,我会捎信给陶珊。”

他倒是蛮仗义,但钱禾总觉得对不起陶珊,尽管是善意的欺骗,但总有拿捏的意味,她不喜欢。

“行了,这事过去了,咱们喝酒。”陶珊执壶,给钱禾满上青梅酒,“泡了一年的,快尝尝。”

钱禾抿了一口,甚是清冽,立即赞好。

“你家铺子如何了?”陶珊问,“我好久都没牛肉干吃了,嘴馋得紧。”

“应是无事了。”钱禾把昨日种种拣关键的讲说一遍,仔细隐去铁万。

陶珊喟然:“是黄大旺!还把黄大发也拿到了,兄弟二人皆是禽兽,这下好了,一起上路。”

黄大发藏身瑞王筹建的慈幼院。昨日池舟先拿到人,连黄大旺一同带到府衙,这才赶去瑞王府。

说到黄大发,钱禾记起三岔镇的遭遇,后背寒毛又起,她忍不住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结果呛了一口,直咳嗽。

“怎么喝这么急?”陶珊轻抚她背。

钱禾掏出青丝帕擦嘴,想了想,道:“我得去买布料。”

“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