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十金。

钱禾盯着面前的账簿,甚是讶然,可旋即想起他所写的春联,又连连点头。

池舟从十五时便以篆刻养家,待有余钱,又入股了弘馆,年年分得红利。他本是寡欲之人,从不乱用,是以年复一年,竟积下五万多两银子。

钱禾按着那叠银票,忽觉读甚是有用,连赚钱的门路也比她这个商户女多些,果然是中自有黄金屋。

她拿起那枚印章,上刻“池舟之印”四个楷字。这是他的私印,凭此可以动用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田地房舍。

不过看账簿登录,离开京城前,他已把名下几亩薄地交给族长池参打理,所有收入用作族学之费;京中的那所小宅子,也由池参派人看管,且讲好,若是族中需要,由其全权处置。

此外仅有一所房舍,就是这桂花巷的三进宅院。

钱禾轻轻捻了捻“池舟”二字,仔细收好,心想他倒是会遮藏,提亲时就拿了百金,一点儿也看不出还有这多银子,而她还傻傻地拿钱给他用,以为他被罚俸就要吃不上饭!

他可真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想到包子,她忽觉有些饿,便让青桃拿些吃食过来。

“夫人,听阿娟说,白石观的王母娘娘甚是灵验,城中人都会乘正旦去上香,您要去看看么?”

在这永淳,少有亲友,不用走动,甚是清闲,可青桃知道钱禾是个爱热闹的人,遂热心提议,又道街上从初三会有舞狮。

钱禾咽下片酱牛肉,这肉是她父亲钱敦托船捎来的,还带了布匹跟童衣,轻轻摇头:“还是先补觉吧。”

昨晚守岁睡得迟,今日一早又送池舟去衙门,她根本没睡两个时辰,要不是想看账簿,早就睡着了。

这时罗云儿叩门进来,说要去慈幼院看弟妹,午后即回。

钱禾自是应允,让青桃装两个食盒给她,又拿铜钱封了几十个红包,带给院中所有孩子。

“春盘备着,晚上吃。”钱禾叮嘱完青桃,这才去榻上躺下,安然入睡。

*

再睁眼时,已是下午,只见天阴得厉害,小风嗖嗖的,院中花木均是瑟瑟。

不会下雪吧?不会,这是南国,哪儿来的雪!

钱禾想着,起身喝茶。不一会儿青桃进来,给火盆添碳,说谢翠翠过来拜年,见夫人歇着,就去了罗姨房中聊天。

“来得好,晚上一起吃春盘。”钱禾笑道,昨晚团年饭,她就想让谢家兄妹过来,可谢飞自要祭祖,只好作罢。

“这冷的天,晚上得来些热酒,三白酒多备些,酒酿圆子也煮上。”

青桃回说都备着呢。

忽然,窗扇嗒嗒响得厉害。钱禾抬头,却见那风更猛了,裹着团团白絮直击门窗,扑得那红灿灿的喜上眉梢窗花直哆嗦。

“下雪了?”青桃惊道。

“真是雪!”钱禾怔然。

这时院中传来欢呼声,钱禾耳朵一动,听出是罗云儿,不由转惊为喜,都说南国人没见过雪,这次见了也算是得偿夙愿,开了眼。

雪纷纷扬扬下着,池舟等人归家时,身上衣袍都沁湿了。

“明儿还去衙门么?”钱禾替他换上干净衣衫,让他喝下热姜汤,这才问道。

池舟坐在火盆旁,一面添碳,一面说不用去。

“那可好,等雪停了,咱们就烹雪煮茶,临描字帖。”钱禾笑道。

“你要临帖?”他问。

“练字啊!”她一挑眉,一脸认真,“我想好了,一笔好字甚是体面,就算不写章,立合同契时,写自个的名也震人!”

池舟慢慢道:“练字贵在坚持,你可要坐好准备,一日五日不见效,可别撂笔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