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锦水不做点心生意,也曾与陈师傅打过交道,知晓他为人虽有些古板,但品行端正,所以并不怕他偷师。

不过陈记与她不同,是县里的老字号,后厨是顶顶要紧的地方,她便也自觉地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不远处的茶楼。

“好嘞,我这就去叫人。”小学徒说完,转身跑进了后厨。

开在闹市的茶楼人声鼎沸,若是平日,她是不舍得进来的,不过今日与陈师傅商谈的事关系重大,不好随意找个路边茶棚。

茶楼呈回字形,盛锦水要了个二楼包间,窗外隐隐有人声传来,开窗便能瞧见说先生端坐其上,引经据典,赢得看客阵阵掌声。

听着隐约传来的说声,盛锦水又点了壶茶水,她和陈师傅都会做糕点,对此要求也高,所以并没点茶楼里的点心,反倒选了些瓜子果脯类的小食。

等东西上齐,陈师傅也到了。

在他身后,还有陈酥这个小尾巴。

“盛姐姐。”陈酥嘴甜,人还没坐下便先开口叫人。

陈师傅皱眉,板着脸斥道:“叫什么姐姐,你该叫盛师傅。”

在他眼里,师傅是尊称,诗会那日盛锦水掌勺,也算传了陈酥等小学徒些本事,尊称师傅并不为过。

虽被训斥,陈酥却一点不怕,朝盛锦水吐了吐舌头,不肯改口。

陈师傅被她气得没办法,好在盛锦水及时开口,“天气冷,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到底还是个孩子,陈酥捧着杯子饮了口热茶后便被窗外的说先生吸引,随手放下杯盏,抓了把瓜子站在窗边往下望。

见她自找了乐趣,盛锦水也不再客套,说起正事。

“陈师傅,这次请你来是想谈笔生意。”她开门见山道。

先前的小学徒只传了一半的话,陈师傅知晓她有事相商,却不知道是与自己谈生意。做了一辈子点心,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和自己做生意,他为难地挠了挠头,“阿这……我只会做点心,可不会做生意。”

“就是点心的生意。”

既然想与陈记合作,盛锦水也是仔细打听过的。

陈记是县里的老字号,少说有五六十年的历史。

如今管理着几个铺面的家主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但更为重要的后厨却是由陈师傅管着。

她想做的是点心生意,而这点心有没有价值还是要陈师傅这个专管白案的师傅说了算。

话音刚落,盛锦水便拿出预备好的方子。

眼看她将方子推到自己面前,陈师傅赶忙偏头,连连摆手道:“这都是,我可不能看。”

“陈师傅,您的人品我信得过,”盛锦水强调,“若对象不是您,我也不敢拿着这么多秘方孤身前来。”

陈师傅欲言又止,赶在他开口前,盛锦水解释道:“您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说到这个,陈师傅就臊得慌,他那时偏听偏信,误会盛锦水是个沽名钓誉,只知敛财的市侩之徒,直到见了她的真本事,又听了解释才明白前因后果。

“祈愿糕虽不是什么名贵的独家点心,但也是我的心血,有人用它敛财也就罢了,竟还用些劣质食材,”说到此处,她是真动了气,脸色也沉了下去,“吃食之事,重则关乎性命,他们这样轻忽怠慢,实在气人。可我只有一人,能力有限,思前想后便决定同您来谈这桩生意。”

在这点上,陈师傅与她想法一致。

做吃食的,赚钱是一回事,害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本来对方所说的生意与他无关,可因着他能明白盛锦水的难处,决定当一回中间人。若是她的法子可行,也愿意引荐一回。

“好,你说来我听听。”陈师傅松了口,这笔生意便算谈成了一半。

“我同您说实话,决定见您之前,我打听过陈记的点心。陈记用料扎实,滋味甚好,无论是在县里大户还是普通百姓中都有口皆碑,否则诗会闫山长也不会请您掌勺。”

说到这,陈师傅自嘲一笑,早前他也是这么想的,可瞧了盛锦水的手艺,方知自己和陈记的短处。

清泉县不止陈记一家点心铺子,可食客就这么多,这些年陈记一直想要突破,也曾试着将铺子开到州府去,可惜每次都铩羽而归。

口味也好,卖相也罢,陈记都只是过得去,算不上顶尖。

多年经营,而今陈记最大的问题就出在过得去上,什么都只是过得去,没有能支撑起门庭的招牌,那么它与满大街的点心铺子有何区别,迟早会被替代。

“那日的酥油鲍螺,您觉得如何?”看对方下意识地点头,盛锦水心中的把握又多了两分,“眼下陈记缺的恰是我有的,而我缺的也是陈记有的。方才说过了,我只有一人,家中另有小铺需要照看,无暇他顾。

我缺人,而陈记正缺一次大刀阔斧的改变,两相合作不是正好。”

字字句句都说到了陈师傅心坎上,他承认自己心动了,可事关重大,不能马上做决定,“你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