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守关大将接到消息,急忙率领众将出来迎接。

然而,这些人不来迎接还好,双方刚一见面,李泽原本沉着的心突然悬了起来。

只见城关大门被缓缓推开,吊桥吱吱呀呀被一点点放下,随后,从门洞内零零散散走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头发披肩,由于多日没洗已经拧成几绺麻花形状,身穿重甲,内衬皂罗袍,骑着一匹枣红马,单手倒提大枪,身后跟着几人随之步行而来,有的一瘸一点,相互搀扶,似乎腿上受了伤,也都是武将打扮。走近一看,才发现众人全都神色慌张,脸上布满灰尘,铠甲上也沾着成片的血迹,一看就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苦战。

那些人未曾来到李泽近前,为首的将军便跳下马来,而后双手抱枪对着太子的队伍施了一礼道。

“前线战事紧张,末将不得闲暇脱甲,故此不便施礼,还望太子受罪。”

李泽也急忙跳下马来用手相搀。

“将军不必如此,快快快免礼。”

那人也不客气,闻言随机起身,而后一把握住李泽伸出的双手,只这一下,李泽就知道此人力量不小,必定是一员猛将。

只见那人像是看救星似的盯着李泽,时不时偷眼朝他身后的队伍看去,眼圈渐红,双膝发软,突然跪倒在地。

李泽被吓了一跳,但还是马上把他拖住。

“将军!将军你这是何意?”

只见那人嘴角抽搐,但说不出话来,只是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不住叹气。许久,才扬起头把眼泪咽进肚子里,而后站起身来,平复了心情过后,这才重新开口道。

“太子殿下,您恕我失态了。末将久在边关,不曾进京,想必您也不认识我,在下是负责镇守这北关的大将,我身后这些都是军中主要的几员战将——唉,说是主要战将,其实我们也都是矮子里面挑将军。”

说到这,那人便低下脑袋不住地摇头,眼泪终于还是顺着兜鍪淌下。

李泽看着他有点摸不清头脑,突然想起之前在金殿上有人说过,给皇上上求援之人名叫慕容迟,因此急忙劝阻道。

“慕容将军,您不必悲伤难过,此地并非讲话之所,弟兄们千里赶路而来,也颇觉疲惫,不如我们进城再谈。”

那人愣了一下,而后迟疑着点了点头,众人这才进城。

人马全都带进营中后,李泽率领诸将跟随着那位将军进到大帐,分宾主落座后便开始了解战况。

经过半个时辰的交谈李泽这才得知,迎接自己进城的这位将军名叫庞虎,是现任北关元帅,先前向朝廷写信求援的慕容迟已经在两天前的一场鏖战中战死在城外,与其一同牺牲的还有军中的不少骨干力量。

“尉迟元帅临死之前写下血,派人拼死送回关内,我等拆开看时,上面指明让末将担任北关统帅之职,但不怕您笑话,我原先只是尉迟元帅麾下一个小小的先行官,充其量算是前部正印先锋官,哪里有能力指挥这么多弟兄出生入死呢?因此两天以来我军都死守城门,不敢出战,如今我主万岁再派天兵援助,更兼有太子殿下担任主帅,我等自当竭力听令,肝脑涂地以报朝廷隆恩!”

说着,庞虎再次跪倒,其身后的众人也都随之跪下,甲叶子被抖的哗啦啦直响 金属碰撞的声音一时间充满整个营帐。

李泽连忙将他们一一扶起,当即决定登上城楼观看敌情。江程曦也嚷嚷着要去,但被李泽严词拒绝。

江程曦嘟着小嘴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李泽知道战况紧急,来不及和她多做解释,只好命张烨臣留在帐中陪她谈心,自己则跟随庞虎出去。

江程曦对这个臭豆腐的印象倒是不错,加上她对军中的事情不感兴趣,要求出去也是因为担心李泽,但转念一想,自己就算跟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一路跋山涉水也确实疲惫不堪,干脆找这个臭豆腐打听打听东宫的八卦也不错。

张烨臣对这位太子妃娘娘也颇为殷勤,满脸堆笑。

“娘娘,太子殿下让我陪您聊会天。其实要我说啊,这地方鸟不拉屎的,您就不该跟着来,在东宫一待,等着太子爷打了胜仗回去夫妻团聚,何乐而不为呢——诶,您渴了吧,小的给您泡茶喝。”

江程曦柳眉一挑,慢启银牙道。

“军师,这茶里不能加了金疮散和止疼药吧”

张烨臣知道她说的是上次在房审问士兵的事情,因此也不由得笑出声来。

“娘娘说笑了,那是用来对付嘴硬不老实的歹人的,都是些雕虫小技——全都是小诸葛想出来的,我不过是配合他一下。”

江程曦一边喝茶一边向他打听。

“哦?这么说你们没少用这种计策对付歹人啊。”

张烨臣狡猾一笑。

“嗨,娘娘您有所不知,我们进入东宫之前,都是吃江湖饭的,江湖之中的行当也分三六九等——这肉不还分着五花三层嘛。这各行各业啊,都容不下懒惰笨拙之人,要想在江湖中混的下去,像这种鬼点子绝对不能少。”

听了他的话,江程曦也来了兴趣。

“照你这么说,这江湖之人都像你这样足智多谋喽。”

张烨臣也不管她是不是在挖苦自己,只是一边喝茶一边晃着脑袋讲述江湖当中的奇闻异事。

“唉,您出身官宦人家,对这江湖之事自然不甚了解,这里面变化无穷,内有乾坤,总之是一言难尽呐。”

“就拿我来说吧,我出身绿林道,三岁时被人贩子拐跑,卖到一个戏班子打下手,但我生性好奇,闲暇之余就跟着演员练功,去了没两年就偷学了不少把式和曲目,班主见我聪明,干脆也教我学些东西,因为当时我年纪尚小,身体灵活,所以专攻武生,我现在身上的功夫也都出自那时所学。”

江程曦打断道。

“诶,你不是说你出身绿林道吗,这梨园行也算是绿林吗?”

张烨臣闻言叹了口气。

“唉,娘娘别着急,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