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班师

杀声震天，吵得王昌眼前发花，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马，又是如何传令给众人撤退的信息的。他只知道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赶紧逃离这个杀人的战场。

两旁边时不时蹦出几个拦路的僧兵，都被王昌挺枪刺倒。虽然两方面迅速进攻，打了北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但出家人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初次作战，难免有些不适应，有些人见了鲜血就开始伏在地上干呕不止，被反应过来的敌军刺倒在地，有些人使的都是些短刀之类的兵器，光是想靠近敌人就得耗费不少体力，面对骑兵更是束手无策，使用棍棒者更加吃亏，北国军队大多都身披重铠，棍棒只能将其击倒，却不能一招毙命，加上少林和北关的军队双方先前没有过配合，因此真就被王昌给闯了出去。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王昌这样的运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王昌那般武艺。因此，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北国方面就被诛杀将近五千人，俘虏了数以万计的敌军。

与此同时，北关其余三面的军队虽然听到了响动，但未曾收到撤退的信号，反而误以为是王昌正在举兵攻城，因此纷纷响应，就这样，两方面激烈对杀，直至天明，其余三路见势不好，也都逐渐败退。

此次作战中，李泽身先士卒，同多名敌军展开殊死搏斗，也因此重新得到了北关军兵的拥护，稳固了军心——在现在的他们看来，这位每天愁眉不展的太子爷原来也有骁勇善战的一面。可谓是皆大欢喜。

战事平息后，李泽升坐中军大帐，与普渡率领的少林僧兵相见。

只见普渡身披软甲，手扶戒刀，花白的胡须上沾染着点点血迹。老方丈今年已经六十有余，但仍然面似银盆，声如洪钟，圆眼烁电，大步流星。老方丈走上帐前双手合十，口中高诵佛号。

“阿弥陀佛……贫僧参见太子殿下。”

按照此时的规矩，出家之人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因此即使见到当今天子也不必下拜行臣子之礼，因此李泽赶忙欠身离座，以双手相搀道。

“高僧不必客气，来人，赐座!”

几人落座，无非是谈论些北关的战事，又问了问嵩山的情况，李泽多次提出要把此次前来的僧兵名字法号全都记录在册，带到班师之后一齐论功行赏，普渡全都婉言谢绝。

谈罢多时，老方丈突然欠身询问道。

“太子殿下，老僧在距离此处几十里之外的修罗刹内住过些时日，听那里的主持提到过太子妃娘娘的事情，言说我庙中一僧人和朋友曾在城外见过娘娘，三人来多修罗刹休息了几天后便启程返回北关，但不知娘娘现在何处，身体可好？如若不便相见，可唤那个僧人和我的那个朋友来到帐前一叙，老僧也有些事情想要询问。”

帐中除了庞虎和几个高级将领，还有张烨臣、小诸葛祁洛等人陪伴在李泽左右。张烨臣原本笑呵呵地听老和尚说话，但在听到“太子妃”三个字后顿时脸色大变——他深知，太子近日茶不思饭不想，为的就是江程曦的事情，除去明面上派出的搜查队伍，他在暗地里也给北关周围的不少朋友写了信，但都没有收到回音。张烨臣混迹江湖多年，深谙世事，太子妃一介女子，身上还带着伤，如今失踪多日，多半是已经凶多吉少，太子也一定早已猜到结果，只是不肯接受罢了，如今太子好不容易稍微放下了一些，这个老和尚却又旧事重提，但张掖臣再想拦着已经为时已晚。

再看李泽，闻言顿时从椅子上弹起，几乎热泪盈眶道。

“你说什么?曦……太子妃她有下落了？”

老方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此被吓了一跳，单手立在胸前微微躬身道。

“啊，老僧也是听他人讲述——您刚才说……下落?难道太子妃如今不在城中吗？”

李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重新扶着桌案缓缓坐下，叹了口气后讲述起先前的经过。

普渡皱着眉头认真听着，还时不时根据修罗刹主持的话做些补充，当讲到永乐侯的事情时，老方丈被气得慈悲眉倒竖，方便眼圆睁，帐中众人也都议论纷纷，有脾气暴躁些的，干脆把面前的桌案拍得直响。直到李泽讲述完毕后，帐中才重新平静下来。

普渡缓缓闭上双眼，沉思了片刻后说道。

“太子殿下，老僧有一揣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还没等李泽开口，张烨臣就站出来插嘴道。

“弥陀佛，高僧啊，太子近日来料理军中事务，甚是疲惫，我看您超度了不少敌军，也十分辛苦，不如我们先去用饭可好？”

普渡也是久经世事，闻言心领神会，刚想点头答应，却被李泽一把按住，再看此时的太子，已经眼圈泛红，瞳孔微微放大，呼吸都急促起来。

“大，师，请，讲。”

普渡想要起身，却好似肩头有千斤重担一般，令他动弹不得。

李泽此时已经卸去铠甲，换上布衣，普渡清楚地看到，他臂膀上高高隆起封肌肉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老方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

“阿弥陀佛，太子殿下，佛曰‘应物真常’，您所追求的，并非虚无缥缈之事，若是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问于旁人，相反，倘若心存疑惑，又想要弄个明白，何不亲自前往验证，即便老僧说出猜想，您也不会相信吧。”

普渡说完，便后撤一步，闭口不言。

偏科沉寂过后，大家还是听从了张烨臣的主张：事已至此，先吃饭。

李泽已经提前命人安排下了素斋素饭，专门用于款待僧人，大家聚在一起用过饭后，重新回到大帐议事。

这次，大家没有了方才的喜悦，个个脸上都显得更加严肃，李泽高坐案前，环顾四周，而后把一旁的令箭抄起，静静说出四个字。

“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