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见长庚跟了过来,讨好式的说道:“这个月的银钱呢?”

“呐!”薜荔把革囊一甩,就像是赌气扔出什么不打紧的东西。

长庚接过革囊,见薜荔这幅模样,真有些周瑛强势的味道,果然侍候人伺候的久了,也会沾染些许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见嫂嫂榻边盛放的蜜饯,和吴侯府内供的蜜饯十分相似。阿兄何时有这个银钱买这些了?”

“哪里是我买的,不过是娘在侯府……”

“娘在侯府做事,是个清廉的,自然不会昧下内院的东西来贴补家里。况且,娘本就不喜嫂嫂,巴不得她何时能断了气,好让阿兄你能娶妻买纳妾,给咱们家延续香火。”

薜荔这一股脑的话钻进长庚心里,让他愈加烦躁,他望着眼前咄咄逼人的薜荔,觉得她学到了几分周瑛的强势,却比周瑛还多了一丝深沉心机,阴阳怪气的语气和眼中藏不住的锋利着实让人感到不适。

“不过是最近朋友贴补了些。”

“真想见识见识你那位朋友,有这个善心肠,可惜被咱们家缠上了,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是被拉进了火坑吧。”

薜荔自嘲冷笑,多了这么个冤大头来贴补长庚,没准还能多给自己留些脂粉钱。

“别人的事你少些操心,倒是该顾着你自己,如今已然及笄,是该让娘给你考虑考虑一门亲事了。”

“娘是吴太夫人身边的贴心人,若是真心念着我的婚事,大可让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到时候得了富贵,嫂嫂想吃多少贵重蜜饯,家里都供得起。”

薜荔说完就要转身回房,独留长庚孤立在那,还在思索着薜荔方才的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恍然大悟,拍了下脑袋,赶紧追上前去,奔进房中见薜荔坐在妆台前,一手拖着腮,嘴角轻笑,全然没看见他进屋。

不由得逼他提声问道:“你莫不是属意至尊?”

薜荔回过神来脸一红,含笑说道:“阿兄觉得如何?至尊如今在江东地位渐稳,士族总有落败的一天,可孙氏不会。”

听见薜荔在这痴人说梦,长庚的脸色变得铁青,斜着眼望着薜荔,眼中尽是恼怒。

“嫁于吴主哪里是我们这些人家能高攀的起的。”

“咱们家也是士族出身,不过就是一朝失势罢了,我若是嫁进侯府,定能重振咱们家昔日的荣光,阿兄难道想一生都看人眼色,受人接济过活吗?”

“混账!”

长庚猛然间咆哮起来,把一旁的案几踢翻,发出轰然响动。

“你!你如今就是在痴人说梦!真把自己什么身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以为伺候周府的女郎,沾染上些贵府的气度,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连步氏那个破落户都能嫁的!凭什么我要轻贱自己!”

“咱们家当初如何落败的!你不是不清楚,今儿还舔着脸上赶着要嫁进侯府,真是全无心肝!”长庚是越骂越上劲,恨不得把心中的怒气全喷洒出去。

薜荔冷眼望着暴跳如雷的长庚说道:“若论起家仇,袁夫人可比咱们恨至尊,可如今不也是心安理得的享受锦衣玉食,舒舒服服的当她的侯府夫人!”

话音未落,长庚的手就举了起来。

薜荔梗着脖子继续扬声道:“娘都能忍下恨意重新回到吴太夫人身边侍候,阿兄你又逞哪门子的匹夫之勇,真论起来还不如我们女人会忍辱偷生,以待来日。”

长庚的手一下子停在半空,眼中的愤怒渐渐被犹豫和绝望取代。

“好好好!你如今的心气真是高!做兄长的没能耐,要靠女人来重振家业了。”

长庚脸色变得青灰,失望、怨恨一起袭上心头,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房。

薜荔望着长庚颤颤巍巍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回想起他方才所言的家仇,不由得落下一滴泪。

在她心里知晓家仇,只是恨得没有长庚那般深罢了,她不愿一辈子都活在不属于自己的恨意中,她还年轻,小时就是受家族的牵连,从士族女郎成了侍候人的,如今该抛开家族,为自己博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