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坐在太师椅上,望着下面瑟瑟发抖的一窝蛇妖,努力摆出慈眉善目的模样来。

“诸位在我家里做客这些天,听说,还帮忙清理了一批刺客?”

刚刚明霜带着凌恪闯进来,蛇妖想逃跑的时候都已晚了,被三下五除二打得化出了原形,一条条打成结扔在地上。

蛇妖都堆在一起,扭动的样子让人有点头皮发麻,但嘴里求饶的声音又很可怜。

“越仙师饶了我们吧,真的没敢动您家里头一根毫毛啊!”

“我们都是从来没害过人的——”

凌恪在祝旋覆家里亲眼见过蛇妖害死仆妇的样子,立刻出声:“说谎。祝家所有下人都遭了你们毒手。”

蛇妖咝咝叫得越急:“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做下这事的是另外一批当地的妖和人,跟我们没关系的!”

“我们是奉了上头命令来做事的,本地妖不归我们管啊!”

“我们是圣母娘娘身边伺候的,跟他们可不一样……”

就算是五仙族,也毕竟是妖,且在妖族那边,与凶妖打交道的,跟人族这边的,看来还是不能同日而语——明霜与其合作的心又打了个对折,但还是道:

“想要我饶你们的命也容易,我有心与你们圣母共谈一件大事,眼下就要你们带路去找她。”

被打了结的蛇妖们纷纷吐信咝咝地交流,然后道:“这么说,你是准备投降了我族吗?既然这样,那不如先放开我们,再谈能不能拜见圣母的事吧。”

明霜气笑了。

凌恪帮她把这窝蛇崽子又多打了几个结。

“不敢了不敢了!我们再不多嘴了,仙长放了我们吧!”

“我们这就带您去找圣母娘娘——”

这不就得了。

明霜再厉害,也是开窍境,蛇妖们都不觉得她在结丹境的无极圣母跟前,会有什么反抗之力,所以答应也得痛快。

越天骄刚与全家团圆,得知女儿又要出发去与那么危险的大妖打交道,十分不舍:

“明霜,你不多留几天,看看爹治下的三秦吗?”

明霜将爹娘的手叠放到一起,笑道:“有娘留下陪您,我就安心了,咱们也总算在这里阖家团圆了,有大伯和堂哥帮您呢,我过些日子就回来,到时,再一起将三秦与洞天内,都好好经营起来。”

“只听说无极圣母在其他地方都闹得甚凶,我却没想到,连自家人都被换成了假的,实在是——霜儿,你此去实在凶险,我拿着你的信物,去终南时见那边仙长都十分亲善,不如再去请几位与你同行?”

明霜心知筑基以下境界的跟着她也帮不上大忙,筑基以上的又不会轻举妄动,于是摇了摇头:“不了,修为高深的修士,都不会轻易下山,您放心,我有底牌,定不会出事的。”

老父亲也心知留不住她,只得点头:“好吧,至少,明日再走,今晚在府里好好休息一晚,再与终南派来的道长们认识一番。”

明霜点头答应了。

终南的开窍修士们,都十分崇敬这位深得玄女宫信重,同为开窍期修为,本领却远胜同阶的小国师。

明霜也因为有前世的历史做参照,对这些为了拯救凡世披肝沥胆的前辈满怀着敬意。

双方相谈甚欢。

终南来的领头师兄,名叫谢霜桥,为人慷慨仗义,听说她要去与蛇妖谈判,十分钦佩,拍着胸脯保证,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一定会保证巡抚衙门上下的安全,连同凡间事务,他们也会帮忙,让她放心。

明霜谢过了他,准备明日出发。

京中,嘉敏公主正带了一队护卫,四个亲信,来到东宫,赴嘉德太子的寿宴。

之前,庆淳帝已将他叫进宫中,赐了御酒与礼物,百官相贺,算是全了父子之礼,却不料他当时却又满脸笑容地道,东宫晚间布置家宴,他有心邀妹妹嘉敏公主过府一叙兄妹之情。

庆淳帝并未察觉不妥,便答应了。

嘉敏公主也并不惧他,她现在与明霜既然关系亲密,又一同经历了梅林之事,玄女宫私下的态度已十分偏向于她,还给了她护身宝物,若是太子真敢趁机对她下手,那无非是主动出局、引人发笑的小丑举动了。

嘉德太子亲自到府外相迎她,面上一团和气,看着兄妹情深。

虽然嘉敏公主此时得势,但是朝中仍有不少不相信女子能继帝位的顽固之辈,或与她和明霜这边有旧怨的臣子,这些人统统都死心塌地投靠了目前的正统:嘉德太子一派,与嘉敏一边关系日渐紧张。

满座上下,除了她自己带来的人,多是朝堂上水火不容之臣。

这些天来,明霜不断用千里传音镜向她提供梅林女们的仇人名单,嘉敏已经替她们开始了复仇行动,在座的就有不少在她的名单之上,甚至有些本该在场却不在的,都已经折在她的手中。

太子特意将此事提起,意在挑拨:“嘉敏妹妹,听说近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寻些事由将朝中肱骨之臣参了好几位,闹得抄家斩首的,一点都不肯手下留情——怎么?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太子兄长此言差矣,我参奏那些祸国贪腐、草菅人命之辈,乃是为国锄奸,可不敢担这个任性的名儿。”

太子哈哈大笑,似是觉得她说话很有趣似的:“孤的好妹妹,说话倒是冠冕堂皇的很!不过为兄劝你,锄奸是为国,忠君也是为国,忠于未来储君,自然也同样是为国——你如今虽然还养在宫中,毕竟也这把年纪了,心中可要有数才是。”

嘉敏丝毫不动气,笑得春风满面:“未来国君继位后,想必是既有父皇旨意,又有玄女宫护法,自是天下莫敢不从的,此事,便不劳兄长操心了。”

三言两语间,俱已露出了锋芒。

嘉德太子双目直直地盯着她,其中森然之意殊不掩饰。

他拍了两下手,旁边内侍忙喊道:“赐歌舞——”

一队舞姬娉娉袅袅地上场,丝竹声起,满场又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感,但嘉德太子的那双眼,却再没从嘉敏公主身上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