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节,好一出大戏,你送我的这份贺礼,还真是费心了。”

“你以为,刺客是我安排的?”

“你敢说,接应刺客的内宫中人,不是你的人?”

周太后对上赵匡胤的目光,不躲不闪,“可惜,还是没能取下你的狗头。”

“你便是杀了我,又能如何?我有儿子,有兄弟,还有一帮忠心耿耿的臣武将。你以为,就凭你,能掀起什么风浪?”

“你闭嘴!”

周太后厉声暴喝,一双瞬间通红的眼眸,凌厉如刀锋,“他的江山,我没能替他守住,他的子嗣,我也无法护卫周全。我知道,我没用,我没脸见他。可就算死,我也要拖你下地狱!”陡然间,她拔下发间金簪,朝赵匡胤扑去,赤红的双眼闪动着绝望的疯狂。可她甚至都没能碰上那个人的衣角,便被掀翻在地。

周太后倒在地上,手中仍旧紧握着那只金簪。这么多年,她褪去华服,古佛青灯,却独独留下了这支他所赠的金簪。一日日,一年年,她将金簪打磨得锋利如刀剑,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将这支簪子,刺进那人的胸膛……

可她,做不到……

纵然利刃在手,她也无法伤他分毫……

手,无力地松开。那只锋利无比的簪子,颓然跌落,暗夜里,叮咚一响,便陷入了永远的沉寂。

她缓缓站起,僵硬地挺起背脊。缁衣麻布,掩不住浑身的颤抖。冰刺般的眼眸深处,坚冰破裂,滚烫的热泪盈满眼眶,她却紧绷着脸颊,死死不让其滚落。

她不能,不能在这个人面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绝对不能。

她将头一昂,“说吧,你想怎么处置我?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赵匡胤微微一笑,“我何曾说过要杀你?”

“收起你那份假惺惺,你已处死了那名女刺客,你会赦免我这个同谋?”

“我没杀她。”

周太后愕然。

“她是自杀身亡。”

自杀身亡……周太后面色怔怔。初见那女子,也是这么一个夜晚,无风,无月,只有满天星辉。

她从星辉里走来,一身黑色劲装,嘴角勾着一抹鬼魅般的笑。

她说,“都说佛普度众生,可恶人当道、好人被屠之时,怎不见漫天神佛显显灵,拯救拯救这愚昧的众生?”

她说,“世宗临危托孤,太后辅助幼主,此等大义,小女佩服。可若是世宗泉下有知,知晓他一手创建的大周王朝被乱臣贼子所窃,他费心保全的子嗣在这暗无天日地方生不日死!他会不会……死不瞑目?”

她还说,“小女愿替太后手刃仇人,告慰世宗在天之灵,恳请太后相助!”

一声声,一句句,将自己想说却无人可说的说,血淋淋地摆在了眼前。

她将她手中的刀,全交给了那个女子。她将她想做,却无力去做的事,寄托在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身上。她信她,因为,她在她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恨。她知道,她们是一样的人。

可终究,败了,她们一败涂地,再也无力回天。

赵匡胤将周太后变幻莫名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的目光也越发深沉,“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的命早已不属于你一个人。那个孩子,他需要你。”

“我不会杀你,日后,望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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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刚初晓,一场春雨就这样静悄悄地降落。与春雨一同降落的,是宫中的一连串旨意。

官家下旨,将郑王柴宗训及周太后迁往房州,即日启程,不得延误。

郑王、周太后,两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就这样重回世人耳中。可对李府众人而言,比起什么王爷太后,她们更关心的是另一份圣旨――赐乾州防御使李英之女为开封府尹赵光义侧室,择日完婚。

赵光义,那是谁?那可是当今官家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如今虽说只任职开封府尹,可谁不知道,他在朝堂上的地位可是数一数二的。李浮若嫁给他,那李家岂不是跟着鸡犬升天?

这些话,自然没人说出口,可阖府上下洋溢着喜色的眸子里,都无不透露出他们的兴奋与激动。然而,当燕霖跑来告诉云朔这个消息时,云朔心中只觉得荒唐。

云朔抓着燕霖的手,说:“姐姐,我陪你一起回李府,我想见浮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