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宋姮娘与延庆公主已步入庭院,一众女孩儿们纷纷俯身参拜。延庆冷眼微微一扫,也不说话,只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延庆的到来,对这些女孩儿们来说,无异于冬日飞花,受惊不小。这位延庆公主,身为官家嫡次女,身份尊贵,又向来眼高于顶,等闲之辈是万万入不得她的眼。如今她却跑来参加这百花宴,言谈间还与宋姮娘颇为亲昵,可见这位宋家娘子着实了得。

不过,好在这位公主虽性情冷傲,不喜与人谈笑,却也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儿。远远望着,只见她在主位上斜倚着身子,一边品着宋姮娘亲手酿造的百花蜜,一边与平日里熟识些的几个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倒也没什么骄纵之举。

“姊妹们。”众人闻得宋姮娘的声音,笑闹声渐渐弱了下来,“今日蒙众姊妹抬爱,光临寒舍,小女喜不自胜,以此薄酒一杯,敬诸位姊妹。”说罢,她仰颈一饮而尽。女孩儿取过婢女奉上的美酒,娇笑着送去祝福之语,亦一饮而尽。

“这百花蜜入口微苦,回味甘淳,实乃一绝。听说此酒乃姐姐亲手酿制,姐姐可要送上我两坛,也让我带回去给家里的姊妹们尝尝。”一名黄衣女孩朗声笑道。

“难得妹妹不嫌弃,这酒自是要多少有多少。”宋姮娘掩唇一笑,“不过妹妹可要拿什么来换?”

黄衣女孩故意撅起嘴来,那模样倒甚是可爱,“姐姐也忒小气,拿姐姐两坛酒,竟还跟我要回礼,妹妹我可不依。”

人群中另有一人指着她笑道,“瞧瞧,这小妮子只许进,不许出,倒还埋怨起宋妹妹,着实可恶,姊妹们今儿个可不能轻易放过她。”

大家伙儿自是应声附和,又听宋姮娘道,“我甫一回京,便听闻月秀妹妹煎得一手好茶,可惜无缘一品。不知今日我等是否有幸,向妹妹讨一口茶吃?”

“宋姐姐酿酒,月妹妹煎茶,甚好,甚好。”有人笑着拍手应和。

那名叫月秀的黄衣女孩先是不依,架不住大家伙儿一阵起哄,索性大大咧咧地案前一坐,手一挥,“上家伙!”

几声娇笑里,宋姮娘吩咐婢女去取一应什物。

云朔早就从李素儿处得知,这些闺秀间的聚会,除了吃喝玩乐,琴棋画各展所长也是在所难免。虽说这些不过是闺阁姊妹间的玩乐切磋,可对这些常在闺阁中的女孩儿们来说,倒也是展露才华、博取美名的好机会。说起来这位大名鼎鼎的宋家大娘,不就是因为多次在皇室宴席中一鸣惊人而声名鹊起吗?故而每逢宴饮,总能看到姑娘们争奇斗艳。

而此时,虽说是宋姮娘在向那黄衣女孩讨茶,却实打实地给了黄衣女孩一个展露才艺的机会。云朔远远望去,那黄衣女孩看上去一团奶气,性子还大大咧咧的,可煎起茶来,却甚是老到,看来没少下功夫。

煎茶需要时间,在座诸人又并非人人擅于此道,未免无趣儿,有人又撺掇着另一位素衣女孩儿吹箫。水雾袅袅间,箫声低沉婉转。两个女孩儿又俱是形态洒脱,风姿绰约。一时间,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煎茶、弄萧、吟诗、作赋……年纪轻轻的女孩儿们,无不是身怀绝技,各有所长。云朔瞅着大家伙儿都玩开了,悄悄戳了戳李素儿的胳膊。李素儿会意,当下提议道:“姊妹们皆是才艺出众,让人佩服,可这般纯粹的欣赏,到底少了几分新意。”

李素儿一开口,大家伙儿都朝她这里望了过来。连延庆公主都破天荒地抬了抬眼皮,朝李素儿露出了笑。

李素儿察觉到延庆的目光,回之一笑,又对众人道:“民间常有侠士攻擂,咱们不如也玩个才艺攻擂。从此刻起,在场任何人皆可随意上场为大家一展所长,不论身份,不拘地位。若有不服者,需得以相同才艺与之一战,是为攻擂。战胜者为擂主,等待其他不服者的挑战,直至无人再与之一战。最后,当选擂主者,可要求在场任意一人做一件事。”

李素儿说完,人群中便一阵骚动。这玩法,听着倒也刺激。有那有一技之长的,自然可以凭此机会较量一番,若是一举夺擂,少不得名声大显。况且瞧着坐在上首的延庆公主似乎对这一提议也很感兴趣,当下便鲜少有人反对。

众人争议最大的,无非评判权归谁。琴棋画、诗词歌赋,千百种才艺,如何品评其中优劣,倒并非易事。有人说让大家一起投票,票高者胜,有人却不乐意了,说此举难免有亲疏之嫌,又有人提议,择一才德兼备之人为评判官。争论许久,最后倒是一致决定,由延庆公主与宋姮娘二人担任评判官,评选优劣。

如此安排,自是甚合众意。延庆公主身份尊贵,宋姮娘才学超凡,自是这评判官的不二人选,只是……

“若公主与宋姐姐意见相左,又当如何?最好再择一人,三人评判,票高者为胜。”

人群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了,众人推诿,自是无人肯接这个烫手山芋。最后,还是李素儿开口道:“其实,我心头倒是有一个人选。”

李素儿欲言又止,最后在众姊妹的催促下,方才望向宋姮娘,轻声道:“宋夫人。“

宋夫人,宋延渥之妻,宋姮娘之母,后汉高祖刘知远之女,后汉永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