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朔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马车里。

几个婆子围了上来,关切地问寒问暖。

云朔身子还使不上力气,只能软软地躺在车内的软榻上,冷眼瞧着面前几人,“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几个婆子笑道:“自然是带娘子进宫享福呢。”

享福?

笑话,她倒还没听过谁横着去享福的。

“娘子莫要怨怪大人。”一个婆子道,“娘子这宫是非进不可的,大人给娘子用药,也是为了防止娘子做些无谓的挣扎,到头来反而伤了自个儿。说到底,大人一心也是为娘子打算,娘子得体谅大人的一番良苦用心啊。”

呵,荒谬……

云朔气得胸腔都在发疼了。

云朔不想再和这群人说话。马车忽然停住,她听见宫人盘问的声音。

片刻后,马车缓缓驶过宫门,云朔绝望地闭上眼,摇摇晃晃间,她再次昏了过去。

等到云朔醒来,她发现自己的身子已陷在了柔软的床榻间,明晃晃的光亮遍布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

“娘子可算醒了,容奴婢伺候娘子梳洗。”

云朔不错眼地瞅着移至榻前的这群美貌宫婢,以及她们手上端着的锦衣钗环,一声不吭。

领头的宫女浅浅一笑,“娘子若觉得疲累,不愿起身梳洗,倒也无妨,不过娘子已昏睡了整日,滴水未进,且先用些吃食吧。”

刘继元的那碗迷药,似乎迷住了她的所有气力,让她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事也不想做,什么人也不想见。

云朔索性翻过身去,留给众人一个黑溜溜的后脑勺。

宫女们面面相觑片刻,默默地将食物端走,然后静默无声地侍立在一旁。

云朔弓着背脊,缩成一团。若大的宫殿,针落可闻,只有风弄垂幔的声音连绵不绝。

当北汉皇帝刘继恩踏进寝宫,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近乎静止的画面。

“她怎么还没醒?”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殿内所有宫人瞬间跪倒一片。

“回陛下,娘子方才醒过一次,不过仍想再歇息一会儿……”

刘继恩眉头一拧,视线扫过那一排好似被打入了冷宫的绫罗钗环,还有未曾动过一口的食物,面色有些不大好。他大步走到床前,一把将云朔拽起,“吃了再睡!”

说话间,已有人躬身奉上食物,冒着热气,一看便是又新做的。

手腕一阵剧痛,云朔挣脱不开,索性咬着唇别过头,做着无声的反抗。

一众宫人见了,都极为默契地弓着身,垂着头,盯着脚尖,心底默默盘算着,这般胆大的女子能活过几刻。

刘继恩忽的冷笑了起来,“怎么?想拿绝食来威胁我?”

云朔咬着唇,将眼角冒出的几滴泪死命地憋了回去。威胁吗?自己拿什么来威胁?眼前的这个人,又岂会在乎自己死活?她只是,她只是不甘心。

刘继恩似乎被云朔这幅模样激怒了,他一把丢开云朔。猝不及防间,云朔仰面摔倒在榻上,背脊撞上一片冷硬,痛得云朔一阵哆嗦。

“不吃?好,即日起,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给她送吃送喝!”

他欺身上前,看着云朔,嘴角浮起了一丝笑,仿佛主人戏耍宠物一般的笑。他轻轻的,轻轻又没有温度的呼吸喷洒在云朔脸上,“我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在这个宫里,你到底该怎么做!好好想想,想通了,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七月里的天,酷热难耐,云朔却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刘继恩似乎很满意云朔的反应,他仰头大笑一声,大步离去。

刘继恩说到做到,此后几日,果真再也没人给云朔送食物,连伺候的宫人都被撤下了。偌大的宫殿,只有云朔一个活口,连只苍蝇都见不着。

云朔捂着瘪了一圈儿的肚子,恨不得将刘继恩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一遍。可她尚未想出如何个骂法,便惊醒过来,刘继元的祖宗十八代,不也是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吗?

骂不得……

不能骂……

云朔一头栽进被褥,欲哭无泪。

……

一天,又一天,刘继恩迟迟没有等来云朔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