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配不上她,难道就不能爱她了吗?”

谢剑虹斜睨了潘纯钧一眼,嘲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吗?不过是一种不自知的恋母情结而已。”

潘纯钧双手交叉放在鼻下,嘴角亦勾起一抹讥嘲的笑,反驳道:“恋母?你凭什么认为我爱她就是恋母?就因为她比我年长?她只比我大十三岁,十三岁而已,离能做我的母亲还差得远。”

“当然不只是因为她比你年长,而是因为这种年长曾经伴随过你的成长。如果你认识她的时候已经是个成年人,那这区区十三岁不过是她成熟,你青涩,或许也有成就一段佳话的可能。可你们相遇的时候呢?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而你呢?你那时候才是个刚满十岁、举目无亲的孩子。及至你离开我们时,也不过才十四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是作为你的依靠存在的。在你们之间,她是绝对成熟、周全、理智的那一方,是居于绝对的支配地位、引导地位、保护地位的那一方,而这些,完全是一个母亲的角色。”

谢剑虹的声音里充满着自信和权威,她不容置疑地继续说道:“虽然戳穿这点对你很残忍,但无法否认,那就是母亲这个角色,是你生命里最缺乏的也最渴望的角色。那是大多数人都有而你不曾有过的生命体验,至少在你的记忆里没有过。那个因为你的走失自责到葬身大海的可怜女人,你的亲身母亲,你对她没有一点印象了,不是吗?”

她望着双手越捏越紧的男人,毫无怜悯地说了下去:“你这一生都在寻找一个能扮演你母亲角色的路上,你很不幸,我妹妹更不幸,因为粘上了你这快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像突然找到了论点的辩手,潘纯钧自捏到几乎发疼的双手突然放松,他自信地反问她:“如果像你说的,那我已经找到过一个母亲角色了——我奶奶。我和她相处了七年,远长于和你妹妹相处的四年时间。为什么我对我奶奶没有产生过一点不一样的心思?为什么我喜欢的只是她谢巾豪?”

谢剑虹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她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企图推翻自己观点的男人,笃定地说道:“那是因为我妹妹,她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

话至此处,潘纯钧的目光开始四处游移,他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他归责于刚刚蛋糕吃多了。

他心不在焉地答道:“那你呢?你那时候也年轻,如果当初换作和你一起同住一个屋檐下,我现在一定不会万里归来。因为不管是那年十四岁的我,还是今天的我,都非常确定我不喜欢你。所以我喜欢她,既不是因为恋母,也不是因为她年轻漂亮。”

即便对方试图以拉她下水的方式来反驳她,谢剑虹依旧冷静的岿然不动。

她甚至赞同了他一半的观点:“没错,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都没有喜欢过也不会喜欢我,但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没有给他作答的时间,径直说道:“因为我不是你理想中的母亲形象。推而广之,我也不是大多数男人想象中的母亲形象。我不够温柔体贴,不够宽容平和,不够任劳任怨,不够包容大度,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你们在我身上看不到一点舍己为人的可能性,用爱的名义在我这捞不到一点你们想要的牺牲。所以我才在你喜欢的那个范围之外,我才幸免于难。”

潘纯钧点头又摇头:“不,你说的不全对。你妹妹虽然不及你自私,但也绝不是那种普世意义上的贤妻良母的性格。否则以她的条件,根本等不到我回国就已经结婚了。我会喜欢她,不仅是因为她相对于你来说,她更温柔更包容,更年轻漂亮那些大多数男人喜欢的优点,也因为她的勇敢、刚毅、热烈,也因为她曾经不顾一切挡在我身前。”

谢剑虹不屑地轻笑出声:“你全靠同行衬托是吧?把自己说得那么清新脱俗,好像你和别的男人有多么不同。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该替她考虑,你不管不顾的追求会对她的社会评价造成什么样的负面影响?你们的关系在外人嘴里会变成什么样?她的职业生涯会不会就此受到影响?这些问题你都没有考虑过,仿佛你捧着一颗自以为是的爱心,全世界就都会为你让路。等你热乎劲过了,你拍拍屁股回加拿大了,我妹妹要如何自洽?如何自处?”

男人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不会。我们的故事结局只会是要么我留在这里,要么她和我一起离开。”

口干舌燥的谢剑虹用对牛弹琴的眼神瞧着他,她终于失望地闭上了眼睛,感叹道:“……你的自信能分我一半就好了,我过两天开庭用得上。”

再睁开眼睛时,她换上了一副难得的温和口吻,她妥协了:“如果你铁了心要撞南墙,我也确实没办法。但是你得和我约法三章,因为作为一个姐姐,我有责任尽可能减轻你对她的伤害。”

潘纯钧挑起眉毛,用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约法,三章?你说。”

谢剑虹语气平缓,语速也很平缓地说道:“第一,你的追求不可以干扰到她的工作。第二,你不可以大肆宣扬你曾经是她弟弟的身份,你就只是一个发了疯的普通的年轻男人。第三,我知道公序良俗已经约束不了你了,但你不可以对她做任何写在刑法里的事。”

潘纯钧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玩世不恭,玩味地问道:“如果我偏要到处说我以前是她弟弟呢?”

谢剑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那我就到处说你是我的非婚生子,俗称私生子。反正我比你大足足二十岁,在外人眼里又一向婚育状况存疑……到时候你猜会不会有人信呢?你不是想感受刺激吗?那我们索性玩点大的。”

潘纯钧哑然,旋即收起了不正经的笑容,他感叹道:“原来你才是真疯子,我甘拜下风。和你一比,显得我都理智了。”

谢剑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没和你开玩笑。如果连这三点你都做不到,你趁早给我滚蛋。否则,你试试看动我妹妹一下,我不介意和你比比——谁更疯。”

潘纯钧点头:“好,我答应。毕竟您敢为了她把自己都赔进去,我怎么敢拒绝您呢?”

谢剑虹毫不掩饰她的不耐烦:“你连我这点赔上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你凭什么对你心里那点浅薄的爱引以为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