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终归是噎住了后话,不愿再多说其它,仅是道:“女儿不过是随意一说罢了。夜色已晚,娘亲,休息吧!”

整夜,云倾月莫名的失眠,思绪嘈杂翻涌,全然不曾平息。

接下来几日,云倾月皆未再入宫,一直呆在翼王府中与家人相处。

她身边再度有了爹娘及长兄的疼爱,只是他们中间终归是隔了物是人非,这感觉,便总无以前那般爱腻了,每个人虽然都是笑着,但仿佛都藏了心事,眼里都藏了心疼,如今却能隐晦的不再像以前那般直接表达与调侃了。

这几日,的确风平浪静。

云倾月身侧再度有了贴身婢女,成日身居闺中,再度过回了以前矜贵的日子,太子瑾也未再出现,再度如上次那般突然消失了一般。

然而第六日,宫中突然传来了太后懿旨,旨在为太子瑾与云倾月二人赐婚,且还是太子亲自相求,而官复原职的翼王爷也亲自颔首点了头的。

云倾月听后,也仅是挑了眉,并无太大反应。

只奈何她表现得太过平静,倒是让翼王府的人顿有不安,是以云倾月这几日略微清净的小院,竟突然多了几名小厮与婢女,明显是防备紧张的要看住云倾月。

云倾月也未太过表露

不满,仍旧平静,每日坦然抚琴,坦然与亲人言笑,本打算胆大的来一场逃婚,一来不与太子瑾成亲,二来还可试探太子瑾是否会咎责与翼王府,一旦他因她逃婚之事咎责,她在他身上下的毒还未全解,她自可以此威胁,想必惜命的太子瑾,定不会拿自己性命玩笑。

可本是计划得好,连后路都已找到,待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时,她越来越清明冷静时,那个极不可能在此际出现在龙乾京都城的人,竟是出现了。

一日后,便是龙乾为那人设置的接风宴。

彼时,天气阴沉,下着雪。地上与屋檐都是铺了雪,满目的银装素裹。

冷风凉寒,晌午,薄雾还未散开,到处都氤氲着白气,冷寒一片。

云倾月丽裙加身,面施薄妆,青丝微挽,头上珠花与金步摇摇曳,整个人满身荣华,极致精贵。

这翼王府一恢复,荣华如初,亦或是更胜以往的荣华,就连她云倾月,也满身华贵,无形中,似是什么都悄然的变了,亦如以前落魄不堪的她,都变得逐渐的悠远与暗淡。

那人的接风宴,宫中本是通知朝臣参与,奈何那人却言道接风宴本是喜气,人多才热闹,声称定要让朝臣与家眷一道参与,且一人

都不可落下。

那人的要求,无疑是太过,只是奇怪的是龙乾并未拒绝那人的话,反倒是遵循着办了。

那人何时竟让龙乾都这般让步,云倾月却是浑然不知。只不过,南宫瑾也非吃素,想必他不拒绝那人的要求,定也有他的计划。

临近正午,云倾月随着翼王府的马车一道出发。

翼王爷与王妃及王府的两位世子,皆面露喜色,特别是王妃与两位世子,面上的感慨之色无限悠远。

是了,家道巨变,又在深山中呆了这么久,此番归来,终于再度踏入皇城,再度踏入皇宫,这感觉,无疑像是过了千山万水,层层透着几许难以磨灭般的恍然。

云倾月在马车上一言不发,淡定得太过静默,翼王妃许是瞧出了什么,不住的朝云倾月嘱咐,“此番入宫见了太子,月儿定要好颜以待。如今太后已为你二人赐婚,不久你便要入住东宫,月儿,好生对待太子,你与他仍是能回到从前。”

对此,云倾月不置可否。

自打赐婚之后,她从未闹过怒过,有的仅是平静与淡漠,只是即便心底平寂,但此番听着自家娘亲这般嘱咐,心底仍是生了起伏与复杂。

自家这爹娘倒是极为钟意太子瑾,只是不得不说

,今日可是为那人准备的宫宴,到时候会发生什么,皆无从知晓,亦或是她的这桩由太后赐下的婚事,说不准也会有所变动,毕竟,在凤澜时,她与那人,也是被赐过婚的。

往事历历在目,皆清晰至极,而今再要入宫,再要去面对那人,她的心境竟是平静得可怕。

待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云倾月一行下了马车,有朝中大臣携家眷过来,热络的与翼王爷招呼。

云倾月的目光朝那大臣笑开的面容一扫,心底不由咋舌冷讽,翼王府倒时,群臣皆道翼王府通敌**,该贬该斩,而今翼王府东山再起,却是热络相迎。朝中之人啊,大多阿谀,也不知太子瑾当真登上大宝时,会不会整顿朝纲,再踢出一些人云亦云的阿谀的墙头草。

她心照不宣的将所有心思全数沉淀在心,淡漠观望,面上之色并无半分的波澜。

一行人缓慢往前,还未入得宫中礼殿,便远远听了丝竹笙箫声与言笑声交织而来,气氛似是极为热闹,热闹得竟是有些冲散周围细雪与寒风交织的冷。

入得礼殿,丝竹声极其清晰明显,礼殿中的嘈杂声,也有过刹那的停歇。

淡扫了一眼殿中之人诧异复杂的目光,云倾月心底了然至极

,纵是自家爹爹与哥哥这几日恢复上朝,但翼王府如今全家出动,包括许久不曾在群臣面前出现过的她,包括她的娘亲,都足矣让人惊怔。

不得不说,翼王府本就是一个令人嗔目结舌的例外,‘惨遭灭门’,却又‘死而复生’这些字眼早就加诸在翼王府身上,刺眼突兀得紧。

待在位上坐定,丝竹声未听,殿中之人也逐渐再度开始言谈,只是嗓音却是比方才小了许多,甚至大多人的目光都是在朝这边打量而来的。

云倾月在位上岿然静坐,淡定沉默。

不多时,礼殿外,有太监尖声扬来:“太子殿下、凤澜闲王爷、皇后娘娘到!”

云倾月平静的心底顿时炸开了锅,却并非是因为此等重要宴席竟无龙乾老皇帝的出席,反倒是仅有太子瑾与皇后过来,她的注意力全被那最后凤澜闲爷三字吸住,一时竟是有些难以回神。

本以为能平静面对,心无波澜,可此际竟是仅仅听到那几个字便反应如此的大,心绪也有些不受控制了。

一时,群臣纷纷站立,弯身而拜。

云倾月也顺势起身低头,仅是片刻,便闻得一串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迎来,待视线稍稍慰抬,入目的,方巧是一阕一闪而过的熟悉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