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语客气,但却带着几分不容人拒绝的坚定。

百里褚言皱了眉,未说话,云倾月则是稍稍推开百里褚言,也未顾他的反应,仅是将目光朝面前的素衣男子一瞥,随即又垂眸瞅了瞅他怀中那束野花,心思稍稍一转,便也了然开来。

“你家公子,莫不就是今下午出现在海棠花海里的玄衣公子?”云倾月淡问。

素衣男子坦然点头,将手中那一大束野花稍稍朝她递近了几分。

眼见他眸中并无异色,云倾月也不知他是否认出她来,但想着自己如今面蒙薄纱,遮掩了容貌,再加之与这素衣男子不过两面之缘,他认出她的可能应该极小才是。

只是不得不说,以前两番听得这素衣男子提及他家公子,她并未放在心上,但今下午在那紫薇花海里,却是误打误撞的与那正主见了面。

“还请倾月姑娘收下。”许是见云倾月盯着他不言不动,素衣男子再度出声提醒。

云倾月眸色微动,只道:“将这些花带回去吧,再顺便告知你家公子,我与他萍水相逢,收不得他的花。再者,我也不喜野花!”

“那姑娘喜欢什么花?”素衣男子并不诧异,反而是略微认真的问。

云倾月淡道:“我喜欢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喜欢野花便对了,公子请回。”

“倾月姑娘今下午对我家公子说你喜欢野花,我家公子才让属下出宫在郊外摘了野花来,如今姑娘又说不喜了,姑娘如此,可是在玩弄我家公子?”

素衣男子不言则以,一言,委实是咄咄逼人。

察觉到了他话里的威胁,云倾月皱了眉,深眼凝他片刻,正要说话,却是闻他再道:“姑娘不收属下手中这些花也可,但这殿外堆积的那些野花,姑娘务必得收下了。属下只有两只手,委实是抱不走那么多花。”

云倾月怔了一下,后话也稍稍噎住,待目光朝外一落,却是见殿外不远,灯火阑珊处,一堆雪白的小野花正累积如小山,数量委实庞大,想必定是铲平了小半座山的野花,才会有这般多。

眼瞧着那一大堆野花,若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了,云倾月目光也变了变,待回神,便冷然的朝素衣男子望去,低沉沉的道:“你家公子,倒是费心。”

他道:“我家公子与姑娘见面有缘,知晓姑娘心意,便差属下等连夜带了这些野花来。若姑娘当真不喜野花,欲要退还,那便只有姑娘亲自将这些花送来退还了。”

说着,又将手中的那束野花塞在了云倾月怀中,刻板道:“花中藏有信笺,姑娘可看看,那是我家公子亲手写的。如今夜色尚深,属下便不叨扰了,告辞。”

嗓音一落,也不顾云倾月的反应,竟也不曾与百里褚言招呼一句,他干脆转身,速步离去,亦如这宫中是他的地盘一样,毫无顾忌,连那背影遒壮有力,大气中透着几许旷达,竟与这凤澜之地温润之气格格不入。

云倾月心底复杂横生,略有起伏,待回神过来,则是见百里褚言正望着外面那堆野花出神,似是在想着什么。

云倾月眸色微动,低道:“褚言可知方才那人的真实身份?”

百里褚言点点头:“他是那位贵客身侧的贴身侍卫。”

又是那个贵客?

这一两日,连续在慕祁与百里褚

言口中听得那位贵客,本不未有好奇之意,只是方才经历送花之事,是以这心境也或多或少的变了几分。

“褚言可知那贵客的身份是何?”云倾月又问。

嗓音一落,目光朝他凝来。

他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道:“这个在下倒是不知,只是他与太子皇兄一道入宫,便成了宫中座上客,连父皇与母后对他都细心招待。”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也稍稍变了变,又道:“在下听说,那位贵客似是从南翔来。”

南翔?

云倾月心底一沉,复杂蔓延。

待沉默片刻,抬眸之际,却是见百里褚言正静静的望着她,那精致的眸中映衬着半分烛火的光亮,却是让她瞧不出异样的情绪来。

“如此看来,那位贵客在南翔的地位不低。倾月曾听说,在南翔之地,皇帝之权被架空,南翔朝堂,已成了南翔太子及摄政王的囊中之物,且看这南翔太子与摄政王如何拼斗,谁赢了,待老皇帝薨了,谁便可正式登基为皇了。”云倾月按捺神色的道。

百里褚言目光几不可察的一深:“倾月所说的这些,在下倒是鲜少了解,是以知晓得不通透。”

“褚言不知这些也是自然,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些皆是南翔的要密,我以前也是偶尔听得太子瑾提及,是以便有此一说,只是我方才之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真假。说来,那南翔乃天下四国最为强劲的一国,可谓是独占鳌头,国力雄厚,若能拉拢,无疑是有莫大的好处,褚言,你说是吧?”

嗓音一落,她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的细致。

只奈何他并未见得他面容有何异样,连带目光都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还能自然而然的迎上她的目光,低低的朝她问:“南翔既是这般雄厚,倾月如今收了那位贵客的花,该如何应对?”

云倾月慢腾腾的将目光挪开,只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应对?只能说看那位贵客如何对待倾月,倾月再想办法保住自己。”

说着,垂眸下来,伸手在怀中那束野花里翻找,果真是找出一张叠好的信笺,只是那信笺则是不同于寻常纸张,而是出了名的桃花信笺,待将信笺展开,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墨字在隐隐的灯火下显得格外的遒劲有力:紫薇花好,明日再叙。

明日再叙……

云倾月不由将这最后几字默念了一遍,心底的复杂之意再度浓烈了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