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月瞥他一眼,不答,却是稍稍挪动目光,望向了立在桌旁一直一声不吭的梵岳,缓道:“倾月倒是未料到,梵岳公子竟也会煮茶。”说着,先是朝那桌上那只小火炉稍稍窜出的火苗子瞥了一眼,随即又望向了炉子上架着的那只沸水滚滚且散着茶香的青瓷罐。

此际,正伸手煮茶的梵岳手下动作一顿,略微诧异的朝云倾月望来,随即道:“这煮茶之术,属下只懂皮毛,只是我家公子与姑娘邀约在此,想让姑娘尝尝南翔特供的春茶,是以便让属下在此煮了。”

云倾月静静听着,眸中也略有动容,目光也不由朝南凌奕扫去,却方巧迎上他深黑的眸。

“南翔的春茶,饮过之后,唇齿留香。这茶,算是南翔之最。”他低沉慢腾的出了声。

云倾月缓道:“多谢公子好意,看来倾月今日有口福了。”说着,目光再朝梵岳望去:“这茶可煮好了?”

“还需些火候。”梵岳应道。

“不如便先倒给倾月喝点?”云倾月缓道。

梵岳怔了一下,见她坚持,倒是当真为她倒了一杯,朝她递来,只道:“姑娘小心些,莫要烫着。这茶煮的时间少,茶味怕是仅仅入水五分,姑娘先随意喝点,待这茶煮好之后,再多喝也不迟。”

云倾月点了头,伸手将茶盏接过,一时间,指腹被茶盏壁烫得微生疼,可想着茶水极是滚烫。

她端着茶盏,缓缓站了起来,稍稍挪开了两步,立在了石桌一旁。

南凌奕深眼观她,刚毅的面上闪过半分微诧:“姑娘怎不坐着了?”

云倾月淡笑:“站着品茶,倒也兴致,说来,倾月在闲王府伺候闲王时,王府寒碜,无太多桌椅,倾月喝茶,一直便站着,是以也习惯了。”

说着,见南凌奕眉头稍稍一皱,云倾月也仅是淡扫一眼,眼色不变,随即举盏,稍稍凑至唇瓣,极轻的饮了一点。

一时,茶水如唇齿,果真是留香,但那股烫意,却也正合她意。

待稍稍放下茶盏时,她眼风瞄向身侧的两名宫女,眸子也几不可察的一眯,随即手朝前一动,霎时,手中的茶杯斜斜出手,与洒出的滚烫茶汁一道朝两名宫女袭去。

她是故意的。

宫女们惊呼一声,短短距离,短短时辰,她们脸色蓦地白了一下,随即身形迅速挪动,竟是旋了身,步伐轻盈的在几步之遥站稳,满面惊愕及愤怒。

这么短的距离,这些宫女却能这般完美的避开茶盏及茶水,滴水不沾,委实是身手高了些。

云倾月淡然静观,分毫不意外,目光也仅是朝那满面惊愕愤怒望她的宫女们淡扫一眼,随即回眸朝南凌奕望来,淡缓微微的道:“这茶果然仅入味五分,不够香烈呢。”

说着,见南凌奕面露深沉与复杂,她慢腾腾的在原位坐了下来,又淡笑道:“本是想恃宠而骄一回,奈何失了手,竟是未烫着她们二位,只是即便这样,她们也是皇后娘娘的人,倾月得罪了她们,后果自是不善,想必南凌公子应是会护着倾月吧?”

南凌奕挑眉,默了片刻,却也仅是片刻,他低沉道:“恃宠而骄,倒不是姑娘这样的。”

云倾月眸色微动,深眼观他。

他也不解释,手慢腾腾的执起了一只空茶盏,目光淡然的朝那两名宫女扫去,随即手指一动,茶盏竟是夹杂着浑厚的内力朝其中一名宫女的膝盖袭去。

宫女脸色更是一白,似是想立即避开,奈何却是忍住了,丝毫不敢动,活生生的让那空茶盏击中她的膝盖,令她惨呼一声,霎时倒地,全身在地上疼得瑟瑟发抖。

云倾月目光也颤了颤,心底紧了起来。

南凌奕方才的空茶盏,夹杂了内力,就这般袭上这宫女的膝盖,怕是震碎了她的膝盖骨。

眼见那宫女在地上疼得瑟瑟发抖,惨白的面上逐渐挂了泪,云倾月目光有些隐隐的不稳,随即忙挪开目光,心生波澜。

她无意伤害她们,但却不能确定她们是否会害她。

她云倾月,已经不起太多风浪,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命,为了日后,她

务必得心狠了些。

这宫女要怪,便怪她们是皇后的人,怪她们拥有一身武功吧!

“真正的恃宠而骄,是要砸碎别人的骨头,让别人疼入骨髓。倾月姑娘方才,倒是仁慈了些。”正这时,南凌奕那无波低沉的嗓音响起。

云倾月回神,目光朝他落来。

此际,那剩余的一名宫女已是吓得浑身颤抖,忙跪地磕头,似要求饶,然而南凌奕却并未给她机会,手指腾空一点,那宫女便出不来声了,待挣扎片刻,她终于是放弃出声,仅是不住的朝南凌奕磕头,嘴唇不住的动着,似是在说‘饶命’。

云倾月不由朝那宫女瞥了一眼,随即回眸过来,只低缓无波的道:“公子身为男子,对女子倒是不怜香惜玉。”

他似是未料到她会这般说,却也并未太过在意她的话,却是开门见山的问:“你知晓她们会武?”

云倾月淡笑:“自来的路上,便见着她们手指略有茧子,再加之她们的脚步声略微轻盈,不像是寻常人的脚步声,是以便有此猜测。”

他眸色微沉,低道:“你倒是聪明。”说着,嗓音顿了顿,又道:“如今这二人,你想如何处置?皇后那处,我替你担着。”

云倾月目光微变,缓道:“倾月方才以茶水试探她们,刻意让公子看出端倪,公子不怪倾月设计你,当真要替倾月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