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阶下之囚吗。”河下世良苦笑了一下说道。

杨登欢手中水杯递过去,河下世良伸手来接,好像一个不小心,杨登欢松手,水杯直落了下去。

“诶呦!”杨登欢一声惊呼,脸上露出尴尬神色。

河下世良手疾眼快,一伸手抓住了落下的茶杯,随后好像没拿稳,茶杯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瞧这话儿说得!老廖,再来一杯!”杨登欢连忙说道。

廖宏伟答应了一声,又端了一杯水,走进来递给了杨登欢。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接到了呢。”杨登欢笑道。

“就差一点,我就接到了。”河下世良有些惋惜地说道。

“一个杯子不算什么,喝水,喝水。”杨登欢笑道。

河下世良显然是渴坏了,咕咚咚几口就将茶杯中的水喝完,杨登欢又笑着问道:“够吗?再来一杯吧。”

河下世良红着脸点了点头,廖宏伟上前接了水杯,又倒了一杯水,重新进来,递给杨登欢。

这一次杨登欢没有接,而是冲着河下世良扬了扬下巴,意思是直接给他就行了。

廖宏伟将水杯递给河下世良,河下世良伸手接过,裸露出来的手腕处,一道黑色刺青,特别显眼。

等河下世良喝完了水,杨登欢和廖宏伟出了囚室,重新锁了门,杨登欢这才又问道:“后来呢?”

“我执意不肯在黑龙会中担任职务,这让我父亲十分恼火,也可能是因为这个,他老人家在昭和9年(193年)郁郁而终。”说到这里,河下世良眼里闪现出泪光。

“子欲孝而亲不待,人生惨痛之事莫过于此,不过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大事,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杨登欢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说道。

“由于父亲去世,家中仅仅剩下我们母子三人,黑龙会和我们家几乎断绝了联系,不过逢年过节,也有不少慰问福利,甚至比父亲在世之时还要多上一些。我们家也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过问过黑龙会的事情。”河下世良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既然如此,你右手腕上的刺青,又是怎么回事?”曹有光突然问道。

河下世良先是一愣,随即将右手衣袖拉开,露出手腕上的一条活灵活现的黑龙说道:“你问的是它?”

曹有光点了点头。

“这是黑龙会的标志,每一位黑龙会员都有,我因为父亲的原因,很小就入了黑龙会。这个刺青,也跟了我很长时间了。”河下世良苦笑了一下说道。

“后来呢?”杨登欢又问道。

“昭和10年,我大学毕业,在北海道一家轮船公司就职。但是国内企业不景气,而且前景也不好。正好我的导师辻井君在联合船运公司开发一个项目,手上缺乏人手,就写信给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联合船运公司,于是我就来了。

昭和12(1936年)年6月,我辞了日本的工作,辞别了母亲和妹妹,从名古屋出发,先是乘船到了青岛,随后转乘吉星号到了上海。在船上,因为水土不服,我发了高烧,多亏了谭君悉心照料,才让我转危为安。要知道那可是在海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果没有谭君,可能我就被他们海葬了。”

说到这里,河下世良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望向天空,仿佛那里站着谭凯的虚影。

“所以你和谭凯交上了好朋友?那张合影就是你们下船时候合照的?”杨登欢问道。

“不错。下船之时,我感激万分,但是随身也没有带什么合适的礼物,也没有带太多的钱,只能和谭君合照一张,以待来日报答。”河下世良说到这里,脸孔微微一红。

“不过,之后的日子里面,也是谭君帮我的多,而我对谭君,几乎没有什么帮助。”说到这里,河下世良低头颇为羞愧。

“谭凯又是怎么帮助你了

?”杨登欢又问道。

“我到了联合船运公司,和辻井老师一起负责黄浦江入海口至松江和长江之间的水地貌探测,目的在于发现新的航道。由于我工作勤勉,努力认真,无论是绘图还是勘测,总是能优异的完成任务,所以颇受辻井老师的器重。在此期间,谭君也来找过我几次,我们一起吃饭喝酒,言谈甚欢,这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为快乐的日子。”河下世良说话之际,脸上露出无比向往的神色。

“这不是挺好的吗?后来又怎么样了?”杨登欢见河下世良停了下来,笑着问道。

“好景不长,谁知道我在上海,居然被黑龙会给盯上了!”河下世良叹了口气说道。

“黑龙会?你不是说自从你父亲死……去世之后,黑龙会不就和你没有关系了吗?这怎么到了中国,反而又和你联系上了?”杨登欢一愣问到。

“黑龙会在上海的总头目田中健一,是田中宏次的亲侄子。和我们河下家族历来不睦,貌合神离。他找我的目的不是很清楚,虽然说得含含糊糊,欲言又止,但是我还是听出来了一些。黑龙会目前好像在执行一个什么计划,这个计划似乎和水有关系。反正我是没有答应他,我不想和黑龙会扯上一丝一毫关系。”河下世良似乎不太愿意说黑龙会的事情,所以语焉不详。

杨登欢并没有追问,而是轻描淡写地接着问道:“后来呢?你说谭凯对你帮助很大,他究竟是怎么帮助你的?”

“船漏偏逢连阴雨,有些事情说不清楚。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我们家就成了多事之秋,我到中国不久,母亲就身患重病,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说到这里,河下世良猛然抬起头,眼睛中满含热泪。

这事也和谭凯有关系?杨登欢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