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霖把玩着手中的酒盏,若有若无的扫过季霜,见她面色如常,轻轻转头看向身侧的妻。

“也是,翼州距离永傲两州太远,得有两月的路程呢。”

云妡柔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点头表示赞同。

也正是因此,二嫂嫂三年来也只归过一次家,二嫂是家中的长姐,定然是挂念唯一的幼弟的。

不过好在翼州的江老将军,虽说有一个庶子叫江税卓,却是个不成器的。

那个江税卓比二嫂嫂小一个月,倒是比江流均大了两岁,但是却完全没有带兵的天赋,就是喜欢在家躲懒。

江流均带兵在外,家中的一切都是二嫂的母亲说了算,所以其实也不用特意担心母子俩。

前年,那个庶子的母亲也病逝了,他在江家全都倚靠着江流均过活,自然不会轻易搞事情。据说,不久前,江税卓刚纳了第五房小妾,这么多年生了六个闺女了,就是没生出个儿子。

“以前,母亲还在时,也常与江家谢姨往来信,也不知他……呵,不对,谢姨如今身子可好?”

季霜喝了不少的酒,脸色微红,嘴里嘟囔着,这模样摆明就是醉的重了。

也不知她想问的那个‘他’是谁?她就已经跌落在桌上了,风过发梢,吹起阵阵涟漪。

云妡柔轻笑一声,耸耸肩活动了一下,说道:“寒月,你家主子醉了,扶她先去睡吧。”

寒月扶着喝醉的季霜回了屋,红叶和赫雨她们也很有眼色的躲了起来,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风过亭间,薄纱微微拂动,雪花骤然飘落,撩动着雪中人的心,灯火照亮黑夜。

“妡柔,我……有话想说,你……想听一个故事吗?或者……愿意听这个故事吗?”

叶霖猛灌了几口酒,手指微微摩擦着,本就有些微醺的他,这个模样醉得更重了。

喉尖微微一动,眼角带着微红血丝,呼吸间带着丝丝酒气,他不敢直接说,他只敢借着酒劲发疯般的说出来。

“什么故事?若是想说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我都会静静的听你说完。”

云妡柔转头与之对视,灵动的眼神直面着他,这话说的极其的诚恳,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当年的那团火,耀眼动人,能让他甘愿沉沦。

终是不能忍住,叶霖一把将他拉入怀中,两人不过一臂的距离,这么一拉,云妡柔哪里还坐得住?

直接倒在了他的怀中,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直面而来,云妡柔丝毫没有反应的机会,唇边蔓延着他的气息,让她无法呼吸。

“唔……你,唔……”

云妡柔呼吸不顺,双手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他死死的摁在怀里,整个身子动弹不得。

微红着脸被他困着,耳边是两人痴缠的声音,她要呼吸不上来了,双手在他胸前轻垂,想让他清醒一点:“唔……”

良久之后,终是松开了她,他那痴迷的眼神看着云妡柔,深情又有着酒劲的疯批,委屈又低哑的声音响起:“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能回应我?”

云妡柔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唇齿之间还留存着他的气息,不解的低语问道:“回应?什么?”

“回应……我的吻?!”不等她做出反应,叶霖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直接闷头喝下,搂着怀中的人儿,不肯松开她的细腰。

“很多年前,有个小男孩……”话语之间,叶霖的眼神飘远了,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雪月,又或者说‘血月’。

那年夏日的烈阳很大,大到他的母后,他的师父,他的‘朋友’都不曾幸免,被尽数烧毁。

当年,马家一支旁系居心不良,一夜之间兵踏宫城,皇后据说是当夜里畏罪自尽,独留一个叶霖在‘冰冷刺骨’的宫廷之中。

兵变持续了七天七夜,陛下终是成功的平了兵乱,却也因此厌弃了叶霖,以及皇后的母家,连带着教导他的太傅一干人等,皆不曾轻放。

这个案子很大,毕竟事关皇后,整个案子审了三个月,从烈日炎炎,等到了冬日飘雪。

除了当时便自尽的皇后,凡是在京的皇后母家人全都遭了难,皇帝下令满门抄斩,数百口人一夜之间血染门庭。

可没有办法,就算只是马家旁系造反,那也是马家的人,不管怎么样,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他到现在还记得,舅舅临死前不甘的眼神,困在昭狱里的他饱受着折磨,纷纷不满的喊声:“陛下,就是要亡我马家,利益害人,功高盖主呀!!”

宣博两地以前不像现在这般混乱,以前这里的商户都是以马家统管,流水般的银子进了皇后母家的口袋。

树大招风呀,这么多银子谁人不喜欢?更何况此地本来混乱,却因外戚而日益强盛,陛下如何能容得下?

他到现在还记得,先生临死前,悲愤的眼神,暴雪中的惊天怒喊:“陛下不公,殿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

叶霖那个时候,已经失了母后,病了一场,始终不曾彻底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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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更是泪流双鬓,暴雪压得他快要走不动了,眼睛也花了,嘴里呢喃着喊道:“先生?!老师?!”

小小的叶霖去看了先生最后一眼,是冯氏差人放他出去的,为得大概是欺辱震慑他吧。

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小孩,骤逢大变,若能因此一病呜呼,那岂不快哉!?

“殿下莫怕,老臣虽不在了,但是殿下你仍是天翊国的殿下,先生该教的还没教完,但殿下剩下的要殿下去这民间学了!!”

他的先生周锌劾曾是天翊国最好的先生,教过的学生数不胜数,也曾桃李满天下,教出不少了能人。

此刻的他却已经两鬓白发,佝偻着身子努力的挺直腰身,却怎么都不似年轻那般高挺,但在叶霖的眼中却是无比的高大。

“我周锌劾名满天下,谁人都比不过我!奈何……天道不公,非要置我于死地呀!!”

先生人头落地,鲜红的血映红了他疯批的血,让叶霖的心变得冷漠,血变得凝固!!

三月之间,先生的学生没少闹过,可这案子……证据确凿,皇城禁军确实是从他的府上搜到了信,先生与马家来往密谋的信。

那封信,将先生钉死在了那年的冬日,是真是假?其实早已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