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都,冬日酉时,乌云压城,飞雪如絮。

路人裹紧身上薄衣,匆匆往家里赶去。有人不禁感叹道:“冬日第一场雪,真冷啊。”

雍州地处九州西北,雍都又在雍州北部,本就气候寒冷。如今刚入十一月,便风急急,雪簌簌。

转而路人渐稀,街上铺了一层薄雪,一个身穿蓝色衣袍的青年从街口急切奔来,碰到人就拦住焦急询问:

“请问你是否见过一个姑娘,大概十六七岁,穿粉色衣袄……”

不待青年讲完,路人便怒斥道:“有病啊,老子不知道,快滚开。”

青年被推开,他也无暇气馁,转身向巷子里继续奔去寻找,却不防被一截竹竿绊了一跤。

青年立刻爬起,他整顿衣冠,面色悲戚,抬眼却见这寂寥巷尾,摆着两个摊位。

左侧的摊位前桌案上摆放着各类兵甲,桌案后坐着一个花甲老人。老人许是对天气早有预料,摊位上方已经搭好了篷子,将这一方天地保护得风雪不侵。

右侧的摊位前只有一张矮小的方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一个竹筒里算命用的签筹整整齐齐的码放着。

再往后看是一个撑着伞的人,正闲闲倚在冰冷的墙上。

伞面遮挡,此人难见面容,又身穿男女皆可的深蓝色衣袍,不知身形。只在墙上靠着一个白幡,幡上写着“算卦”二字,勉强看出此人是个神棍。

风雪天,天渐沉,二人却岿然不动,着实有些诡异。

青年也无暇多顾,他还要忙着寻找不见踪迹了的妹妹,遂准备转身离开。

此时老者突然开口,问旁边的神棍,“丫头,这个天,你怎么还不归家?”

那神棍开口,声音清冽:“老伯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当然是真话!”

神棍笑道:“真话就是,现在酉时,回家还要做饭,我懒,不想。”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回去就要开会,做汇报、比业绩,她更不想了。

没什么比工作摆烂摸鱼更舒服的了。

老者问:“那假话呢?”

“假话就是,我在等人。”

“什么人?”老者继续问道。

涂山意撑开面前的伞,抬眸看向巷口的青年,示意道:“喏。这不就来了吗?”

此时,听完了这段对话的青年却并没有回应,而是疾走而去。他读了多年圣贤,并不信这些邪魔歪道。

“不知道平芜回去了没有?”青年想,他打算先回客舍再看看。

然而当他抬眼时,却见街上一片鸿蒙,如同身处虚无之中。

“等一下,你不想知道你妹妹在哪里吗?”涂山意说道。

青年这才顿足,稍一思索转身向巷尾走去。

“你知道我妹妹在哪里?”

涂山意拿起笔,蘸了墨,递给青年,说道:

“写一个字吧。”

青年拿起笔,很快在草纸上写下了一个“芜”字。同时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写字?”

“我看你一身圆领蓝袍,一看就是个儒生,现在州君又特设恩科,你应该是这几天来雍都科考的士人吧。”

涂山意拿起那张草纸抻了抻,状似思考,却听青年悲伤道:“我和舍妹乃淇县人,昨天到雍都准备科考,住在两条街后的友来居。”

“今晨我离开客舍,前去探查科考相关事宜,后路过一家肆忍不住翻看了起来。”

“那家肆竟也不赶客,我一时着迷,出门后方见下了雪,问路人才知已经申时了。”

“我跑回了友来居找妹妹,店小二却告知我,”青年嗓音哽咽,艰难道:“我妹妹午时就出了门,她是为了找我,为了找我……”

“我不该,我不该这么晚……”青年掩面哭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