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已经有段时间了,白樾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考研只有考上和毕业是快乐的”,同时打心底地痛恨那些宣扬留学轻松的人,自己离牛马只差了一个形态。

尤其是白樾需要空出周末的时间去N州,因而平时花费的精力与时间会更多,经常是熬到凌晨,最后还得寄希望于导师不会在周末拦截他,所以白樾已经习惯去哪都带着电脑,再三向那个大胡子教授保证自己绝不耽误课业。

如果说学业是留学生涯里必吃的苦,那白樾也就认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吃身边有脑残的苦。

周放是个脑残,白樾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事实证明果然没错,作为组里唯二的中国人,周放似乎觉得白樾就应该当起同胞的职责和他一起互帮互助。

白樾并不拒绝互帮互助,只是周放俨然把自己放在了他出国后最亲近可靠的人的位置上,白樾对此翻了无数白眼,然后很严肃地告诉他不要再跟着自己了。

是的,周放就像狗皮膏药一样,几乎是白樾走哪跟哪,起初还打着语言不通的借口,白樾也就由着他了,后来在楼梯口流利撩妹被白樾戳穿后,他索性就不装了:“这异国他乡的,搭个伴怎么了?”

白樾皱着眉拒绝了:“我不需要什么伴。”

周放因此消停了一段时间,白樾也就没再管这件事。

直到周放偷偷跟着白樾来到了N州,在人群攒动的街头,白樾气极,质问他:“你没事吧?你到底是谁啊?凭什么跟着我?”

周放不以为然:“没必要吧,我只是看你每个周末都找不到人才想着来看看的,谁知道你跑这么远的地方潇洒。”

白樾无语极了,他还是不够全面,和听不进去话的人沟通是他的硬伤。

白樾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时,俞濯池刚结束一个线上会议,他的那个弟弟实在没用,俞瑾行不得不重视起他,逐步将从前的工作交还给俞濯池。

白樾的厌烦实在太明显了,俞濯池按了按他紧蹙的眉头,问:“这是怎么了?好大的火气。”

白樾偏过头去,说:“就是学校的事情太多了,有点烦。”

他们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很少,偶尔,俞濯池要处理件,白樾要整理献,能偎在一起说话的时间就更少了,白樾不愿意去提一些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真是辛苦我们了了了。”

Ser摇着尾巴坐在门口看,嘴里叼着个毛球,见两人都没有阻止它的意思,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Ser。”白樾摸了摸狗头,“好久没有陪你出去玩了。”

俞濯池很快懂了他的意思,取了球拍和几只羽毛球和他一起出门了。

途中路过那个白人小孩的病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仍旧传出一股浓烈的药水味。

“血友病,前几天差点没救回来。”

俞濯池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瞭望,瞭望那个轻飘飘的生命,被从云端拽回了地面。

“Ser,去捡球!”白樾看向那扇闭合的窗户,从方才就没太缓过来的情绪还是堵得心口酸胀,本以为运动会减轻一些,哪知随着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心口也愈发沉闷。

“休息一会。”白樾摆了摆手,放在一边手机一直在弹消息进来,白樾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哪知是周放,他在N州的市区街头逛了起来,还把照片都发给了白樾,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他迷路了,问他能不能去找他。

白樾觉得自己还是太给他脸了,反手给他拉黑,按熄了屏幕。

俞濯池站在一步外的地方,眼神幽深,等到白樾转过身时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这周白樾来了电话,说是学校有事走不开,就不能来看他了。

俞濯池握着笔坐在桌前沉默了很久,面前摊开的日记本已经写了很多页了,停在这一页迟迟下不了笔,亮着的屏幕里聊天框的最后一句是白樾略显得敷衍的话。

“组里出了点事情,这周末我可能不能过去了”

俞濯池迟迟没回消息那边像是一点也没发现,连个表情包的都没有,真的很敷衍。

良久,就到俞濯池快要和灰暗的房间融为一体时,他的手突然动了动,写下一行字句。

“我给的世界还是太狭小了,他终究还是要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见更多更好的人。”

画上的句号因为过于用力,笔尖穿透了纸张,在下一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俞濯池摸着那块细微的凹陷,脸上出现一瞬的空白,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樾忙得昏天黑地,直到半夜拿出手机才发现俞濯池没有回他的消息,这种情况十分罕见,白樾想着是不是疗程结束还没清醒过来,他急忙翻出之前医生给他的诊疗安排表,最近确实疏于关心这一方面。

直到看见那一栏的空白,白樾心情突然复杂了起来,是因为自己没有去看他吗?白樾有些懊恼,之前不该那样急于求成导致出了纰漏,现在还要花大把的时间去纠正错误。

已经很晚了,打电话就很不适宜了,白樾歇了口气,决定还是抓紧忙完去找俞濯池。

俞濯池坐到了半夜,透过窗帘的缝隙遥望门口的方向,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太久了,久得快要忘记外面的样子了。

俞濯池换了身衣服带上手机和证件,没什么心理负担地翻墙出去,疗养院在郊区,俞濯池靠着手机导航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又给自己买了最快飞往白樾学校所在地的机票。

白樾才趴在铺满献的桌面睡了一会儿,就被被手机震动叫醒了。

“喂。”白樾背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迷糊地应答。

“在哪里?”

白樾一下子惊醒了,飞快捂着手机跑出了阅览室。

“在图馆。”俞濯池听见闷沉的脚步声,然后是白樾刚睡醒的声音。

看着天色拂晓下的大门,俞濯池好像突然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到嘴的话改成了:“我能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