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鸳珍一直以为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至少重来一世,在内心深处,她对当前的局面是有很大把握的。

可这一次的失败就像一场大雨,狠狠地将她浇醒了——这不是上辈子,欧阳哲不会按照原先的步伐继续走下去。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这里是所有的东西都是真实的,是会变化的,她出了手,别人不会坐以待毙。

苏鸳珍本来以为她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在最后一天将所有的证据以及证人送到欧阳况的手中,欧阳况便能如她所想的那般扳倒欧阳志。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欧阳况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他知道欧阳哲陷害他并且在他的府中安插间隙的时候,竟然直接去了莲姬的院子里找莲姬算账!

欧阳况如此沉不住气也便罢了,他若是能够将莲姬了解掉,倒也不会出现太大的意外。可偏偏,他打了人之后还留住了她的性命,只派人看住了她。

莲姬是个奸细,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如何在层层包围之下传出消息。所以她找到机会连夜就把事情暴露的消息递给了欧阳哲。

莲姬这一出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她明明是这盘棋上最不起眼的棋子,结果一夜之间就颠覆了棋局。

晨,欧阳哲安排了杀手,直接就在四皇子府门口杀了证人抢了证据。

虽然有一些杀手被抓住了,但是苏鸳珍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用了。这些杀手全部都是死士,大理寺的邢官不可能从他们的嘴里撬出来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腊月十九,这是一个十分接近除夕的日子,整个京城都挂上了红灯笼,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等待着新年。

横州一案一直僵持不下,终于在这一日有了最终的断决。

大理寺将抓到的刺客严刑拷问,最终从他们的嘴里拿到了证词。这些刺客最开始什么都不说,结果最后实在忍受不了酷刑,才将全部都招了。

刺客说,他们是收到欧阳况的指示专门演了一出戏。

欧阳况开始刺杀御史使不成,便想通过金钱笼络他,让他为自己作证证明清白。然而,御史使刚开始答应下来后来又反悔了,欧阳况无奈之下,只能自导自演这样一出戏,御史使和李丛皆死,他便可以将脏水泼到别人身上,这样一来便死无对证,再加上自己身受重伤,这样的说法便更加令人信服,毕竟谁会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朝野震惊,所有人都惊叹四皇子原来竟是一个心机如此深沉之人!

腊月十九,皇帝下令:四皇子欧阳况结党营私,蔑视国法皇威,财产全部充公,贬为庶人,发配西北。

这一日,天空又飘起了雪。

雪花细小,纷纷扬扬飘在空中,落地便化成了水。

四皇子府中的金银财宝一箱一箱的被拉了出来,侍卫在一旁守着,待装车完成便要送到国。

欧阳况和叶清荷身上已经穿着素衣,在这阴冷的天中,他们两人身影看着格外单薄。

“清荷,辛苦你了,西北地区偏远苦寒,还劳烦着你和我一起受罪!”欧阳况看着叶清荷,眼眶已经红了。

叶清荷腼腆一笑,她伸出出手抓住欧阳况的手,“四郎,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当初选择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是我的幸运。如今,能够和你一起,我依然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欧阳况眼中的眼泪已经忍不住的掉了下来,他回头不甘心的看着这府门,心头一怒,急火攻心,本来脆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愤怒,一下子就吐了一口血。

那鲜红的血液落在地方像是一朵盛开的海棠花。

“四郎!你……这要如何是好?”叶清荷见状连忙着急地扶着他,眼角眉梢全是担忧和焦急。

欧阳况摇了

摇头,眼中突然迸发出一阵恨意。

“欧阳哲真是好狠的人!如今他将我害成这个样子,父皇是非不辨,听信了他的谗言,竟然将我发配到西北!”欧阳况咬着牙,血腥味在嘴里蔓延,他狠狠道:“我欧阳况今日在此立下毒誓,从今以后和欧阳哲不共戴天!今日之仇,来日必定千倍百倍奉还!就算今生不能报,死后我也会化作恶鬼要他偿命!”

叶清荷早已泣不成声。

她和欧阳况相识那么久,她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做出勾结地方官府,收敛钱财这样的事情。如今局面,只能怪对方手段太过狠毒,他们根本无法反抗!

一位侍卫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欧阳况,又看了看叶清荷,随后拱了拱手道:“二位早些上路吧,等一会儿城门关了就出不去了!”

欧阳况突然仰天长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哈哈哈哈!欧阳哲,你给我等着!”

半个时辰之后。

苏鸳珍撑着伞慢慢走上了城楼,映葭本来一路无声的跟在她后面,却上城楼的时候却被她拦住了。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想一个人上去看看!”苏鸳珍声音冷清,神色淡漠。

映葭点了点头,留在了城门

楼下。她远眺看着城门外,可是由于位置太低,根本看不了多远。

苏鸳珍心中百味陈杂慢慢的走上了城楼。

城楼的地面湿润,雪花飘飘落下,落在地上变成了水。苏鸳珍的裙角贴在地面上,被雪水润湿,洇下一团团黑色的污渍。

她远眺看着城门外,官道蜿蜒向前,像是一条巨蛇,雪花飘飘洒洒,远处一片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楼下城门突然传来了嘈杂声音,苏鸳珍心中一颤,捏着伞的手忍不住收紧。

很快,一辆简陋的马车悠悠的走了出来,苏鸳珍定睛看着那马车,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上一世的情景。

上一世,欧阳况和叶清荷出城的那一日,她也像今日这般站在了城楼上。只不过上一世,他们走的那天并没有下雪,天气晴朗,是个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斜阳映下了一片浅金色,远处孤烟袅袅,那辆马车就这样慢悠慢悠的走,带着万分的无奈与萧条。

而今,在这让人心碎的阴寒雪天,同样简陋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越走越远,走入了那一片她看不清的白色雾团中。

苏鸳珍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一下子涌入肺中,整个人都有些不适,鼻子也微微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