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因为伤到了脚,经过大夫整治,要养十天半个月。

对于外面卫青将他腿打瘸了的谣言,他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谁让他伤着了。

不过没想到,在此寒风冷雪之日,卫君孺居然上门来看他。

忠仆将人迎进去后,给火盆又加了加木炭,然后将门关上,就退下了。

卫君孺从竹篮中拿出两壶酒,一叠牛肉,一叠酥油渣放在矮桌上。

在她动作期间,一向伶牙俐齿的东方朔沉默地看着她做这些,有些不自在地将袍子拢了拢。

卫君孺:“青弟将事情原委告诉我了,此事与先生无关,先生接连被陛下与青弟刁难,属实是妾身的错,今日前来,特来致歉。”

东方朔笑了笑,从角落里掏出酒碗,先倒了一碗,一口饮下,又凉又辣的酒顺着喉咙滚下,激的他打了一个寒颤,龇牙道:“这酒真凉!”

卫君孺斜了他一眼,“谁让你这样喝的,冷酒伤身。”

“你送给我的就是冷酒,难道我将酒倒了你才满意。”东方朔觉得有些委屈,“我这伤虽说不是卫青伤的,也与你有些缘由,你待旁人都是温温柔柔,现下就不能多关心关心我?”

卫君孺淡然道:“说起这,先生口才了得,对待别的女子都是柔声细语,对我不也是言辞犀利吗?”

长安城许多姑娘都对这位风趣幽默的东方先生十分心仪,经常与他打情骂俏。

说完,又给他倒了一碗酒,示意他继续喝。

东方朔目光微闪,端起酒碗,再次一饮而尽,然后向卫君孺展现了碗底。

卫君孺面不改色地再次给他到了一碗,酒壶剩余的酒正好够一碗,她将酒壶放到一旁,含笑看着东方朔,意思不言而喻。

东方朔嘴角微抽,盯着酒碗中的酒液,双眸微眯,“事不过三,你这已经是第三碗了。”

他一口吃的都没下肚,先灌了两碗冷酒,已经够给面子了。

“堂堂东方朔现在连一壶酒就撑不住吗?”卫君孺拎起旁边的空酒壶,晃了晃。

东方朔轻哼道:“若是我那些红颜知己来给我斟酒,就是喝死了也愿意,卫娘子与我非亲非故,喝多了酒,容易被外人说道。”

“……”卫君孺上下瞥了他一眼,俯身将他面前的酒碗挪到自己面前,然后将另外一壶酒拆开,放到他面前,“这样可以了吧!”

东方朔盯着自己面前的酒壶,觉得肺腑烧的慌,空腹喝酒确实滋味不好受,想到这里,他撩起袖子,探身拿了一块牛肉吃了起来。

卫君孺则是抿了一口酒,冰凉的酒水才入口,让她眉心一蹙。

东方朔注意到,给她抓了一把牛肉放到她面前,“空腹喝酒伤身。”

他现下也算半个伤者,对方上门先给他倒冷酒,可见是来算账的。

卫君孺捡起一块牛肉咬了一口,有了食物下肚后,腹中确实好了不少,她面色微缓,见东方朔一口酒一口肉不间断,眉间再次锁起,“喝酒不利于养病!”

东方朔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牛肉,撑开窗户,探身看了看外面,冷风寒雪,一片萧瑟,顿时神情迷惑,“奇了怪了,这外面又没有放晴,怎么听到有人关心我了!”

“东方朔!”卫君孺愣了一下,略微泛白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语气带着一丝羞恼,“我刚才只是随口说说。”

“那我也是随耳听听。”东方朔将窗户关上,然后拢了拢袖子,继续喝酒吃肉。

卫君孺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翻了一个不甚雅的白眼,又小口喝了一口酒,自顾自出声道:“相信你也知道了,陛下给我寻了一个郎君,叫公孙贺,是平曲侯的儿子,我嫁给了他后,相信子夫他们在宫中也能安心些,说不定将来能帮得上子夫……”

东方朔静静地听着对面女子的声音,一口一口喝着酒。

往日空腹喝酒最容易醉,今日却越发清醒,耳清目明,一点昏头的感觉都没有,大概……因为是外面下雪了?

等卫君孺停下,东方朔沉默了一瞬,“卫君孺,你不必这般妄自菲薄,你嫁给公孙贺,现在卫夫人的地位水涨船高,在宫中很受陛下宠爱,还有长公主,她几乎能站在陛下头上蹦跶,公孙贺他们反而要仰仗你。”

公孙贺只不过老子是个列侯,本身并不怎么出众,他愿意娶卫君孺,一是因为君命,二则是因为有大便宜。

卫君孺静静听着,唇角经不住弯起,目含期待,“真的吗?”

东方朔点头,“当然。所以到了公孙家,不必委屈自己,你有底气,有身份,不必担心连累到卫夫人,你越是强硬,在平曲侯府早日站稳脚跟,越能帮助卫夫人。”

“……不必委屈自己。当真?”卫君孺眼角微微上翘,温婉的眉眼多了几分魅色,再加上经由酒水熏红的脸颊,比上了脂粉还要俏三分。

“……”东方朔表情一僵,大手握紧了手中冰凉的酒壶,下意识往嘴里灌酒。

“……你啊!”卫君孺冷嗤一声,端起酒碗小口饮了半碗,“啪”的一声,酒碗滑到了东方朔面前,淡淡道:“倒酒!”

东方朔看了看还剩小半碗的酒,冲她晃了晃自己已经喝光的酒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