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暗度陈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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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酒的事,肯定是知道了其中的问题。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单独问我?难道他想替我隐瞒?
又或者他明知道这毒酒是给谆王准备的,他却不第一时间提醒谆王,是因为他和谆王不和?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想保住谆王的敌人?
林西月脑中细数着每一种可能,以及每一种可能的可能性。
而秦王却盯着林西月笑,眼神就像风一样坦荡,丝毫不畏惧林西月探索的目光。他的眼角温柔的如同一池春水,水上漂浮着点点桃花。可林西月知道,他是隆冬时节的寒风,从衣衫的层层缝隙里灌进来,让人冷到清醒无比。
他对林西月是逢场作戏还是如同谆王一般求之不得?
他对林西月又了解多少?
他会不会发现眼前这个林西月是假的?
他……
会不会是那个叫着‘月儿’的亲王?
林西月心中有一万个谜团,就像一堆一堆的棉花,怎么也压不住,只能往外膨发。
“见过谆王、秦王。”莲儿回来了。
林西月趁机不露痕迹的从秦王假做深情的目光中解放出来,朝莲儿看去。
去而复返的莲儿带着个四五十岁年纪的大夫,向林西月示意,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后才道:“大夫请来了。”
大夫肩上挂着个宽大的木制药箱,看上去沉甸甸的,就像能把羸弱的双肩压塌了一样。
瞧着打扮,也就是个民间大夫,平日里也就跟街坊邻居看看病,抓点药,最大不过给县官拿点补药的那种,在士族眼中,这些人也就懂些药理而已,根本算不上大夫。
林西月皱眉:这种人靠谱?
谆王皱眉:这是什么人?
秦王皱眉,道:“月儿,你怎么不看本王?本王身体不舒服呢。”
林西月不耐的回头瞥了眼秦王,以一种教训小孩子的目光警示:不听话就凑你丫,后才回神继续担忧大夫的事情。
“王爷脸色不太好,应是气滞于胸,无处施发所致,请王爷让小人替您把个脉,小的肯定能给王爷想出个绝好的方儿,让王爷吃得好,睡的香,做梦也……”
“大夫,看病的是这位王爷。”莲儿见大夫不争气的忙着献媚,连病人都没分清,打断道。
大夫一进雅间便看见坐在看台上的人,神情倨傲,不怒自威,高高在上的模样,一眼就让人看出来这便是王爷了,莲儿说给王爷看病,自然是这位呀。
“大夫,北座的是谆王,西座的是秦王,两位都是皇亲,你可要看仔细了。若是敢胡说八道,有一句虚言,我春红楼绝不放过。”林西月纤弱的身影里浮生出一抹黑云,罩在大夫头顶,威压至极。
大夫头低了三寸,谄媚的模样也收敛了三分。
大夫是三儿找的,这种民间大夫虽然见识短,胆小怕事,但也好处理。花钱买通,事后再给一笔跑路费,便从此消失,无影无踪。
心里先是悸动了一阵,但很快大夫就被林西月的威吓惊醒了过来,不敢再动其他心思。
“是,是。”大夫惊惶的点头。
“秦王殿下这是……”喉咙像是忽然被卡住了一般,大夫闪电般缩回把脉的手,脸色忽然变得死灰,“殿下这……”
“大夫想说什么?”林西月就像悬在大夫头顶的一把刀,时时刻刻提醒着大夫要谨言慎行,“直言便可。”
“有病治病,没病就滚。”谆王不耐烦,看着坐在林西月身旁没长骨头的秦王,心中就像烧起了一团火,恨不能把李宥之烧成一股青烟,连灰烬都不要留下。
“是不是本王也气滞于胸,无处施发?”秦王依旧淡淡的笑着,叹口气,有些感怀道:“其实本王也知道,本王的身体啊,一直都虚弱着。多走几步就乏了,多说几句也累了,叫你们这么看着,感觉本王也快活生生被看死了。”
“殿……殿下……”大夫欲打断,可秦王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止也止不住:“都说晋朝的奇男子卫玠是给晋朝百姓活生生的看死的,当初本王只以为是谣传,可如今真到了这个地步,却有些感同身受了。”秦王再叹一口气,似乎真有些喘,“皇叔,侄儿今日若是有个……有个……还望皇叔要替侄儿好好孝敬父皇,不要再让父皇伤心,父皇……”
“闭嘴。”谆王给秦王的疯言疯语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黑,感觉已经快转换不过来了,“你老子你去孝敬,关本王屁事!”谆王从小在军营长大,五大三粗的习惯早已根深蒂固,即便被先皇拎着耳朵一再教诲,依旧无法改掉一分半分。
大夫被秦王堵住了话,来回打量林西月的脸色,心里直犯嘀咕,几经衡量,终于一咬牙道:“殿下这,这是气虚所致,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可。”
“当真是气虚?”林西月虽然想要大夫撒谎,但并非要他不顾秦王生死,至少开些祛毒的药,“秦王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仔细你的小命!”
大夫慌忙跪下,忐忑不已:“殿……下……除了气虚,另外也有中……”
“中什么?”林西月抢话道:“大夫可说清楚了。”
“中……”大夫急的心焦火热,到底是要我说还是不说?
林西月正恨着三儿找的不争气的大夫时,回头一撇,发现莲儿趁着众人紧张秦王身体的空隙,蹲在被秦王打翻的酒托旁收拾起来。
“大夫可知秦王是喝了那壶酒才如此的?”林西月指着莲儿,吓得莲儿手悚然一抖,刚捡起的壶再次掉到地上,彻底碎了。
莲儿回头瞪着怨毒的双眼,死死看着林西月,似乎在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西月微微一笑,扯下抓在衣袖上的秦王的手,朝莲儿走过去,缓缓低身屈腰蹲到地上,从袖口里抽出一条淡蓝色的丝巾,极为自然的将淌到地上的酒水擦拭了干净,凑到鼻子前轻闻一下,拧眉道:“大约是酒窖里进了老鼠罢,味道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