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她所言是真,那自己一直秉持的无神之论,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

林西月没有管李成肆此刻心中的纠结,继续道:“听兰儿说,你因为离王的背叛而生无可恋?”

李成肆看着林西月没有回答。

林西月嗤笑一声,“若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会骂你,骂你真是蠢,和殿下简直一个模样,难怪是亲兄弟!可是现在我不会了,因为我觉得相比于你的蠢,还有更让我难以忍受的。”

“你的人生就是太顺了,所以但凡遇到些挫折你便觉得活着再无意义,你可曾想过,这世上比你不幸的人有多少?若他们都像你一样,但凡不顺便想着自杀,这世上倒是能少去不少算计和不幸了。”林西月深深闭了闭眼,道:“相比于我,我甚至觉得你就像是被宠坏的小孩子一样,我两世的磨难尚且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你不过是遭受一个本就不值得信任之人的背叛,就软弱到宁愿遂了他的心意去死,一了百了也没有重新振作的勇气,不敢报复他的背叛,你真是个懦夫!我第一次觉得我竟是这么看不起你。”

“你闭嘴!”面对林西月毫不假以辞色的鄙夷,李成肆羞赧至极,林西月却微微一笑,耸耸肩道:“你且不用恼羞成怒,因为对着真正关心你的人发脾气,越发显得你蠢!”

“不用你惺惺作态!”李成肆还是无法放下芥蒂,依旧恨恨道。

林西月明白,他一时难以接受,想了想也没多纠缠,只自顾自又道:“你想想胭脂雪,她自一出生便只有一个姐姐,为了生存她尚且能亲手将自己姐姐送上黄泉路,面对四面楚歌的窘境她犹能想尽办法生存下来,相比于她,你差太远了。我想胭脂雪经历过的磨难你还不清楚罢?”

“你不清楚我也不欲多说,她也是可怜人,同是女人,我只能祝她下一世投生个好人家,一世无虞。这一世和她的恩怨,我无法原谅,但人死灯灭,我想下一世,我和她再不会有交集,放下仇怨我也希望她能不再活得这么可怜。”林西月叹口气,“你是我见过活得最潇洒的人,相比于你身周所有人,你已经是这世上最为幸运之人。甚至相比于离王的儿子寒智封,你也是足够幸福的。”

“你要明白,上天并未薄待你,你若是一意要辜负众人的心意,那我没什么好说。大门就在那里,你想去送死便去,我绝不拦着,就当这世上从未有过你便罢了。让关心你的人难过,也算是你这辈子最后做的一件事了。”林西月说罢站起身来,“我就说这么多,接下来怎么做你自己想吧。”

转身离去那一刻,林西月也没想到自己能和李成肆说这么多,其实来之前林西月还很迷茫,怎么劝说一个仇视自己的人?

可话到嘴边,林西月才发现,原来自己每一句话都是源自心底,所以甚至没忍住说了很多不相关的感慨。这些话每一句都积存在心底,日渐厚重,虽然平时一个人林西月不会去细想,但久而久之,这些事便如同一页页的纸,慢慢积压在那一方角落,渐渐地叠满了整个心房。

当她放下琐事,和某个人畅聊起来时,这些事便一页一页被翻开,一点一点被倾吐出来,虽然倾吐的对象是林西月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但是自这一次聊天之后,李成肆如何林西月无从得知,但林西月心中却是轻松了不少。

河西王这边的动作正如林西月所猜的那样,就在秦王和子湛救走萧兰儿与李成肆之后,河西王先是去了秦王府,禁军统领见到河西王气势汹汹而来,急忙上前拱手问:“河西王来此可是有事?”

“本王要见秦王,秦王可在府中?”河西王问。

禁军统领笑道:“河西王说笑了,皇上命微臣亲自领军守在王府外围,虽说是为了护王府周全,但也兼有看守殿下之责,怎会让殿下私自外出?殿下自然是在府中的。”

“呵……”河西王冷嗤一声,“那就劳烦统领进去看看,真正的秦王殿下是否真的还在府中!若是不在,统领就好好想想,该怎么进宫请罪去罢。”

“不劳河西王担心,下官自有分寸!”进军统领见河西王丝毫不留情面,也不再好脸相迎,偏头将属下叫到跟前来,“你进去看看,殿下是否还在府中?”

“是。”

禁军侍卫转身跑进去了,很快就从里面出来,可脸上那一抹欲言又止的为难之色,看的统领当场便明白了。

“殿下不在府中?”统领怒问。

侍卫顾忌河西王在场,小心翼翼看了眼河西王,统领会意,可哪里还能管的着河西王?现在已经不单是脸面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失职!

为官多年,统领极少失手,这一次终究还是被秦王狠狠摔了两个耳光!

“下去罢!”统领摆摆手,没让侍卫说话便将人打发了,河西王见统领这副神色心中依然明朗,也懒得和统领纠缠,淡淡道:“看来统领也没能看住秦王,那本王就先离开了。”

河西王没有落井下石,统领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想想应该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所以顾不上他罢了。

确实,河西王离开秦王府后,马不停蹄径直往皇宫去了,皇帝将行宫的事封锁了消息,但离王早声势浩荡的冲进了皇宫,跪在大殿之前的白石阶上,泪眼纵横着要皇帝将李成肆的生死告诉他。

动静闹这么大,太后早听到了消息,也从侧面打听了行宫的事。太后一听说竟然有人能公然在河西王以及皇帝面前抓人,登时便想到了秦王,忙不迭撑着嬷嬷手臂颤巍巍站起来,“快,带哀家前去见皇帝!这些歹徒如此厉害,那禁军统领也不见得能护宥之周全,必须让皇帝加强王府周围戒备!决不能让哀家的孙子再被歹徒谋害了去!”

好在秦王不知道太后此刻心中所想,不然一定哭笑不得,莫名其妙就做了太后口中那群想要谋害自己的歹徒呢。

河西王到大殿前时正好看到离王跪在石阶之上,走上前去,河西王问:“离王可是为了世子而来?”

离王回头见到河西王,脸上闪过一抹不悦,冷哼一声:“河西王何必明知故问?今日宴会的目的本王尚且不深究,但成肆却在你行宫被人公然掳走,河西王难道不该给本王一个交代么?”

河西王闻言默了片刻,正在此时,白公公从里面出来了,朝河西王躬身道:“河西王来了,皇上让您进去呢。”

“皇上这是何意?”离王登时大怒,“本王在这冰冷慑人的石阶跪了如此之久,皇上尚且不肯拨冗相见,为何河西王一来却能立即面圣?圣上厚此薄彼的态度实在太令人心寒!”

白公公抬眸看了离王一眼,“离王这话好在是老奴听到,若是让太后听到,今日河西王怕是要被训一番了。妄议皇上,即便离王身为亲王,那也是死罪!还望离王谨言慎行,莫要再犯!”

“哼!你不用吓本王,本王句句在理,何惧皇上威压?”离王一摔袖子当即站了起来,就在这时,赶过来的太后正好听到了离王的话,气得直敲龙形拐杖,亢声道:“看来哀家是真老了,你们一个个封了亲王,便都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是吗?”

乍然听到太后的声音,离王心中一震,忙不迭转身转脸赔笑道:“母后请息怒,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儿臣只是担心成肆的安危,所以这才……”

“哼,你担心成肆,皇帝就不担心?”太后冷眼看着离王,“你也不用来惺惺作态,当下之刻最心急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你何必来这里猫哭耗子自找其辱?哀家劝你还是回王府去老实待着吧。临走前哀家奉劝你一句,万事三思而后行,像母家做大这种事皇室之中从来不乏先例,而这些先例无一例外,最后都是做大的母家被连根拔除。当初章家如此,黄家亦是如此,你若不知收敛,金家早晚也会步上后尘!”

太后丝毫不留情面,离王也不好再继续装腔作势,反正李成肆的事自有皇帝替他着急,他确实没必要演得太逼真,不过是来稍微表现一下父子情深的戏码而已,眼下被太后这么落面子,离王也不傻,干脆回府去等消息好了。

“儿臣谨听母后教诲,那儿子先回去了。”离王也不拖泥带水,拱拱手便告退了。

等离王走了,太后这才回头看河西王,问:“河西王也来了?”

“许久不见,太后还是一如当初本王离京时一般健朗。”河西王问候道。

太后摆摆手,“这些场面话就省了,哀家问你,你今日的宴会是不是如外界传言一般,为的是证明李成肆的真假?”

河西王也不遮着,点头道:“回太后,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