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道:“宫中上万禁军竟无一人发觉他的行踪,他就那么不可一世的站在皇爷爷面前,问皇爷爷想不想平定天下。”

“是啊,他跟大师傅一样,甫涉人世,不懂这世间的规矩。不过好在先皇信了他,而不是将他推出皇宫之外,否则,也许现在平定的就不是我们大蜀国而是高丽或者北蛮,抑或者是西夏了。如果真是其他任何一国,也许他最后就不会……”说到这里,林老夫人又忍不住满面凄色,神色悲怆。

秦王不以为意,道:“林老夫人又说错了,国师虽然能为不俗,但终究太过天真。他想创造的和平盛世根本不可能实现,不管他当初帮的是哪一个国家,他最后的命运也是一样。本王年轻的时候确实很景仰大师傅,也曾为他惋惜,但后来本王看明白了,国师空负一身能为,却到底不该入世,不该妄想以一人之力让整个人世为他的梦想而改变。”

“本王想说的也不是国师,国师天生就注定要以悲剧收场,本王不想再多予评价。本王想说的是,认识月儿之后本王才明白,这世间逃脱不过的,还是对错与善恶。”秦王深深一叹,“皇爷爷一生虽然过得风光无限,但作为他的子孙,我们李氏一族却要承担来自大师傅的滔天怒火,让本王多少兄弟早夭,也让母妃背负着这一条条人命空守寒宫度过了女人这一生最宝贵的年华。”

“大师傅为了复仇,更将月儿也拖下了水!这一切都是皇爷爷种的因,而我们李氏一族的子孙便该来尝这个果。”

这是头一次秦王数落先皇的罪过,头一次将他心中景仰已久的国师看的如此之轻,也是头一次相信,是非对错终有天论!

“如果本王早一点看清这个事实,本王就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拥有权力就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这样本王就能早一点阻止大师傅,阻止他将月儿推下这片苦海。”

“殿下不用自责,月儿不是会追究谁对谁错的人,她很善良,就像方入人世的大师傅一样,不会去责怪任何人,更何况那个人是殿下呢?”

“月儿……”秦王怔怔望着林西月,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老夫人又道:“殿下若是没其他事,不如带老身去北荒山吧。老身相信,大师傅应该早已等待在那里。对于约定,他向来喜欢提前。”

“你对大师傅很了解。”秦王弯身去扶老夫人,林老夫人借着秦王的搀扶站了起来,笑笑道:“是啊,若说这世上有谁了解他的话,那个人可能也只有老身了。”

出了厢房,萧兰儿和林亚休以及林侍郎还等在回廊上,秦王道:“本王和林老夫人有事去办,西月就交给你们照顾。明日辰时之前我们便会回来,不用担心。”

“什么?林老夫人要出去?”萧兰儿惊叫道:“老夫人一把年纪哪能奔波?皇兄你年轻力壮是没问题,可是老夫人她不行啊,再说了……”

“说什么?”秦王眉色一冷,不怒自威,可萧兰儿千娇万宠惯了,谁都不怕,反正秦王又不敢打她,萧兰儿白了秦王一眼,“当然是说你不懂照顾老人了,林老夫人不只是林亚休的奶奶,且不说我不让你带老夫人走。那林老夫人也是西月的奶奶,她知道了会同意么?”

“本王自有主张!”见萧兰儿拦在身前,秦王颇有些生气,可是萧兰儿说的不无道理,林亚休也觉得秦王不该带着林老夫人深夜奔波,于是忍不住走上去温声问:“殿下这是要带奶奶去哪里?若不着急,等明日再去也不迟。”

林老夫人知道众人是担心她,秦王纵然身份尊贵,但也不好强行带她离开,于是林老夫人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道:“你们不用担心,有些事我必须问清楚大师傅,正好今晚秦王和大师傅有约,我便一同前去。依大师傅和我的交情,他必然不会为难于我,若是有谈和的空间,自然最好。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谁也不许阻拦!”

老夫人一敲拐杖,表示此事没有再回旋的余地,林侍郎想劝却也只得认了。

终于这下没人敢反对了,秦王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缠着老夫人走了。

望着老夫人离去的背影,萧兰儿忍不住跺脚,回头朝林亚休埋怨道:“你怎么不阻止皇兄?这深更半夜的带着老夫人出去,万一磕着碰着她老人家也受不起,西月醒过来可不得怪你?”

林亚休无奈摇摇头:“奶奶担心西月,一意孤行要去见大师傅,你都不敢阻止,哪还有我说话的份?”

“那又不一样,你是老夫人的亲孙子,最有发言权!”萧兰儿瞪林亚休一眼,其实林亚休也不是不想阻止,只是西月的事他也同样担心,所以才按捺下了心中的不安。

“再说,他们去见的可是大师傅,万一打起来了怎么办?谁来照看林老夫人?”说到这里萧兰儿越发觉得不放心,忽然抓住林亚休的手,“不行,我不放心,我们跟去看看吧。万一真出了事,他们又孤立无援的。”

林亚休也不放心,心里是想跟上去看看,可是林侍郎没有发话,于是林亚休回头看林侍郎,问:“父亲怎么看?”

“为父也不放心,只是以你的身手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让为父进皇宫去,将此事禀告皇上。皇上兴许会派人前去支援,如此也好安心。”

“嗯,这个办法好。”萧兰儿闻言大喜,“那就兵分两路,林侍郎进宫寻援,我和亚休追上去,沿路留下线索,到时候宫中禁卫军就能循着线索找过来。”

“事不宜迟,那我现就进宫。”林侍郎说走就走,一甩袖子便越过林亚休走了。

皇宫中,皇帝正在馨启宫用晚膳,丽贵妃自听说秦王失踪开始便寝食难安,皇帝见她如此甚是心疼,替她夹了一块熏鹿肉到碗里,道:“用点吧,宥之看到你这样想来也会难过,就当成是对咱们懂事的儿子省心,你也好好好保重自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