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可真是好手段。”孔三季艰难地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说道,“谢大人想跟我说什么?”

谢必安迈步走到他跟前,刺鼻的血腥味勾起脑海里的某根弦,看向孔三季的眼神渐渐透露出一种隐晦的癫狂。

人类趋吉避害的本能让孔三季下意识闭住嘴巴,眼神闪躲地看向廊间。

谢必安随手操*起火炉里烧得通红的铁钳,漫不经心地拨弄里面灰白的炭块,飞溅的火星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孔三季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铁钳移动,不久前,他还亲自尝过皮肉被烙铁烧焦的滋味,实在是谈不上美妙。此时如果再来一次,他还能挺住么?孔三季目光有些涣散,眼前只有噼里啪啦乱飞的火星子和谢必安那双透着一股子癫狂的阴鸷双眼。

谢必安把铁钳丢进火炉,拿起一旁的藤鞭挑起孔三季的下巴:“孔三季!”

孔三季愣了下,反应有些迟钝地晃了晃头。

谢必安凑近两步,态度有些漫不经心,说出口的话却像一根钢钉死死地钉在孔三季的眉心,使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眼中坚定的信仰仿佛瞬间崩溃,最后涣散成一盘散沙。

谢必安对他说:你知道战场上被抓住的俘虏最怕什么?他们最怕活着回去。你所有的同伴都死了,只有你一个人完好无损地活着回去!

谢必安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孔三季信仰崩溃的表情,心底提着的心一点点落了下来。他父亲说过,越是信仰崇高的人,当他的信仰彻底崩溃时,他越无法承受。

孔三季很忠诚,严刑拷打并不能摧残他的信仰,他可以为了忠心而死去,但他决不能容忍自己的忠心变成背叛。

越是沉默,越是惊涛骇浪,谢必安很乐于做掀翻小船的最后一波浪潮,于是他说:“稍后我会让人给你治伤,然后公然处置你的四个同伴,将他们的尸体悬挂在城门之上。至于另外一个,我会悄悄放他走,你猜,他回到匪窝会说什么?”

谢必安悠闲地坐在炉火旁的长凳上,用火钳扒拉着火炉里的碎炭。虽然是十月末的天了,牢房里却一点也不见冷意,汗水甚至混合了血水从孔三季的脸上、身上滚落,在皮开肉绽的胸膛上留下一片灼痛。

孔三季涣散的眼神在谢必安的话语中一点点聚拢,最后变成一潭死水。谢必安继续说:“听闻你今年三十有余,在水匪中颇有些威望,想来也已经有了妻儿吧!他们在哪儿?你出门在外,她们必然也会有人照顾吧!”

孔三季原本松懈的身躯突然绷紧,胸口的鞭伤在血液奔腾的情况下再次撕裂。他蹙眉低吼:“谢必安,你不得好死。”

谢必安一笑:“我好不好死不知道,你的妻儿怕是不会善终。”

世间刑罚,攻心为上,谢必安深谙此道。

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孔三季终于败下阵来,颓然地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谢必安慢悠悠站起身,迈步走到他面前,倾身凑到孔三季耳边说:“我想知道你们打劫的抚远号在哪儿?船上的人可还都活着?那些货物是否销赃?”

孔三季脸色幽得一变,冷笑着说:“谢必安,你以为我是谁?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谢必安一笑:“你不知道,自然会有人知道,只是不知届时你还有没有命知道。”

孔三季脸色微沉,蹙眉看他。

谢必安迎视他的目光,静待他的答复。

火炉里的炭火烧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劣质炭烧过后的黑烟徐徐上升,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浓烈的煤烟味。

“我说,但是我知道的不多。”终于,孔三季妥协了,说道,“并且我说出我所知道的,但你要答应护我妻儿平安。”

谢必安点了点头,给予他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