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着洞穴口传来的声音,先生往里面坐了坐,勾起一抹有气无力的微笑,“确实完了。”

洞口被那些怪物守着,没有人能够出去,而除了这里地底的几个人,恶区的其他地方没有一处不被鲜血染透,没有一处不曾在那个沈白睡的香甜的夜里被绝望包裹……

那一夜,有多少的人企盼着阳光的到来;

那一夜,多少人的希望被打破;

那一夜,多少人死去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绝望的呐喊;

那一夜,足够产生人类永远抹不去的罪孽……

而这里,仿佛是最后一片,人类坚守着的土地。

狩猎者们好像并不着急挖洞下来吃掉他们,在一只像鳄鱼嘴那样扁平的嘴巴伸进来被沈白按住狠狠插了一刀后,狩猎者们就安静的守在洞口,它们并不着急,它们的肚子里满是人类的鲜血肢体,它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等待着最后的盛宴向它们敞开。

寂静。

先生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每个人都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认真感受现在存活的每一分每一秒。

“先生,你说的不把恶区人杀光它们不会走是什么意思?”沈白终于说了他今天的第一句话。

先生坐在沈白的对面,他的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仰面闭着眼睛笑了一声,然后慢慢的开口道:“就是我说的那样。”

像是感觉接下来的安静很无聊,先生再次出了声。

“十年一次的狩猎者,只是善区的实验,而这次我们的反抗激怒了他们,所以为了他们被打击的骄傲,他们选择用全部的恶区人作为陪葬。”

丑陋的事实被掀开,散发出难以想象的恶臭味,让麻杆和东哥猛地睁开了眼睛。

沈白和疯女人却没动,疯女人也许是听不懂,而沈白,他隐隐的感受到了这一切一切的不对劲,这次,只是在先生的口中真正的被证实了。

从那些被硬生生拼凑在一起的生物,从拟生物形态的监控器……

“那为什么会有善区的监控器在帮我们?”沈白继续问道。

先生这次倒是睁开眼睛看了沈白一眼,道:“知道监控器,知道‘妈妈’,上次麻杆的手电筒估计也是你告诉他的吧。你倒像个误入恶区的善区人,”聪明的人总是能够收集一点一点的细节发现端倪,“估计善区有你这样的人,所以才来帮助我们吧。”

沈白不再说话了,身体的疲惫早已经缓解,但是心灵的疲惫让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麻木。

几个人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着,外面的狩猎者们待不住了就换换动作走走,发出的声音仿佛在告诉沈白它们没走。

饥饿,恐慌,绝望……这些都会将沈白他们推向地面,死亡,好像是已经被写上日程的事情。

最先忍不住的是东哥的狗,那条狗被饥饿折磨,它来回的走动,熟知它的东哥也睁开了眼,眼睛里写满了欲望。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麻杆看向对方,眼里闪烁着凶光。

东哥收回看向小肉团的眼神,然后来自沈白的威胁就响起:“如果你的狗敢对任何一个人下口,我就先把它杀了。”

沈白的语气很平静,不过东哥知道这不是一句玩笑,他用手搂住了身边狗黄色的皮毛。

“如果我们不互相残杀,狩猎者稍有懈怠,我们一起存活的几率就大些,反之,如果我们一个一个变少,最后剩下的,也逃不过狩猎者的嘴巴。”

听了沈白这句话,东哥才将眼底那抹贪婪慢慢清去。

狗知道东哥的意思,它凶残但也听话,最后饥饿让狗两眼发黑,它的兽性让它不再讲究,晃晃悠悠的走到死去的老鼠身边,从老鼠身上咬下一块血肉。

沈白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沈白知道,如果还是找不到机会出去,他最终也会按压住心底的恶心去吃那只大老鼠。

但愿,坚持一下吧。

但是,事实往往就是残酷的。

先是东哥,然后是麻杆,他们用刀片剜下老鼠的一块肉,再削去外层的皮毛后,开始吞咽。

沈白最后也不得不像他们一样,老鼠的生肉在嘴里的感觉很奇怪,像是在嚼一块木炭,很硬,要费很大力气才能一点一点把它在口腔中磨碎。

在咀嚼的过程中,沈白偏过头让那只老鼠的尸体在余光中尽量消失,那黑乎乎的一团,一根细长的尾巴拖在旁边,即使那丑陋的面庞是朝着另一边,不过丝毫没减轻它给人的不适感。

疯女人也吃了,最后是先生。

吃的时候先生背对着老鼠,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的干呕,一夜之间,他的举止动作变得分外憔悴。沈白最终忍不住,走到了对方背后,一只手慢慢的顺着他的后背。

“先生。”沈白轻声叫到。

“怎么了?”先生回答着但没有看沈白一眼。

沈白看着对方有气无力的样子,又想到了以前先生用嘲讽的口气趾高气昂的说话,两相对比,不由笑了起来:“放心,我相信我们会活下来。”

沈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讲这句话,他并不是有自信可以说下来,却允诺了对方这样的话语。也许只是看到对方灰扑扑的头发再也没打理乱糟糟的遮住先生的脸,让先生看上去有种城市里流浪汉的悲哀。

不是指外貌,恶区人哪怕衣衫褴褛,哪怕卑颜奴膝,他们都自有着自己身上充满生命力的骄傲,这种骄傲曾经在先生身上看的更加明显。

但现在,这种骄傲已经不再,空留下的不过是一副行尸走肉。

先生的眸光微闪,一点微弱的希望在他眼里亮起,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了句:“也许吧。”

听到沈白的话,麻杆也看了对方一眼,沈白和麻杆对视了一下,向对方安抚的笑了笑。

恶区失去了它的生灵们,外面的每一声风声都带着咆哮和狂怒,曾经恶区满目疮痍,但它的子民也不曾抛弃过它,而现在,他们化为一滩血水浇灌着这片土地彻底的回到了它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