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云海和子洋便起身出门,待到了离魂山脚下,也只不过辰牌时分。离魂山中仍旧是烟瘴弥漫,灰蒙蒙地掩盖着嶙峋突兀的怪石,森然恐怖之意摄人心魄。四周妖异的风不住呜咽,纠缠厮杀,扯破了幽深莫测的迷雾,露出山脚下一条分明的路径来。

云海奇道:“咱们来过这里多次,怎么从来没见过有这条路?”

子洋道:“我也不明白,看起来也不似新开辟的啊……”

云海想了想,道:“管他的,有路更好,咱们走吧。”

子洋点头答应,二人含了药丸,拔出短剑,迈步向山中走去。那小径越走越窄,终于没入一片昏暗的丛林中。二人驻足观望,只见到处荆棘丛生,巨木参天,不知何方才是去路。

子洋问道:“这下可如何是好?”

云海正迟疑间,忽然一阵腥风刮过,吹得二人几乎睁不开眼来,二人退后几步,勉力举目望去,只见路旁的草丛中不知何时立起一条黝黑的巨蛇,只怕有三丈来长,眼闪绿光,口吐赤信,鼻孔中冒出阵阵黑气。

云海见状吓得魂飞天外,拉了子洋转身就跑,二人不辨方向,只是一路狂奔,等到回过神来,已然分不清身在何处。

子洋回头查看,见那巨蛇没有追来,心下稍安,对云海道:“别跑了,那畜生不见了。”

云海道:“真的?”兀自不放心,又向来路细看了一阵,的确不见那巨蛇的踪迹,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气。

二人歇息了一阵,惊魂略定,正待找寻去路,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传来,震得二人头晕眼花,又是一跤跌倒。

云海惊道:“这回又是什么怪物?”

子洋道:“我也不知道,别管那么多了,先上树再说。”

二人一骨碌爬了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惊惶失措地爬到树上,回头向下张望,只见不远处走来一头吊睛白额猛虎,身躯犹如小山般庞大,血口张开,钢牙外露,喉咙中不住咆哮。

云海道:“方才是这猛虎的吼叫么?我怎么听着声音不似这方传来的。”他话没落音,身后又是一声雷鸣般的怒吼传来,直骇得二人心胆俱裂,险些掉下树来。

二人勉力抓牢了树枝,回头望去,只见另一方又来了一只庞然大物,遍体银毛,齿爪若剑,每踏一步似乎都震得树林颤抖,却原来是一头罕见的巨熊。

二人见状都是汗毛倒竖,手掌中冷汗淋漓,云海道:“这可如何是好,一面是猛虎,一面是恶熊,咱们这回只怕是难逃性命了。”

子洋还没答话,却见二兽忽然发足狂奔,猛向对方扑去,一熊一虎滚作一团,熊咆虎啸,好一番天昏地暗的恶战。两人见状不禁松了口气,子洋道:“原来它们是来这里决斗,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云海不答,口中却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子洋不解道:“你到底在念叨什么?”

云海道:“我让它们过去点儿打,这两只畜生力大无穷,万一把咱们这棵树撞断了,咱们可就惨了。”

子洋道:“原来是这样。”转眼望向那两只畜生,也开始念叨起来:“老虎赢,老虎赢,老虎赢,老虎赢……”

云海奇道:“为什么你希望老虎赢?”

子洋道:“废话,熊会爬树。”

云海道:“老虎赢了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转而念道:“同归于尽,同归于尽,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子洋听了,也改口念起“同归于尽”来。两人念得口干舌燥,树下那两孽畜却仍是恶战不已,直打了半日,也没显出半点疲态。

子洋道:“这可糟糕,只怕它们还没分出胜负,咱们已经饿晕了,万一手脚一软掉下去,不是遭了虎吻,就是变了熊餐。”正说话间,只见那猛虎退后几步,绕着巨熊转圈,忽然一声狂啸,向着巨熊怀中猛扑而去。巨熊躲闪不及,索性伸出两臂将猛虎的脑袋压倒腋下,接着猛地一拗,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猛虎那蕴着万钧神力的身躯抽搐了几下便耷拉下来不动了。巨熊兀自抱着猛虎的脖子不肯放手,过了好一阵,才喘着粗气把老虎的尸体抛了开去。

子洋和云海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巨熊,只见它胸腹间也开了好几条大口,鲜血狂涌,肠子内脏流了一地。这孽畜勉力向前爬了几步,无巧不巧,正靠在云海和子洋藏身的树下歇息,“呼哧呼哧”地一直喘息着,直到天色黑尽,才渐渐没了声息。

云海道:“你说它死了没有?”

子洋道:“应该是死了吧。”

云海道:“还是试一试的安全。”随手折断了一节树枝,向那巨熊头上扔去。

二人本以为巨熊九成是死得透了,却没想到树枝刚击打在巨熊头顶,那孽畜就一声暴吼,猛地跳了起来,抬头望向树顶,也不知它看见人了没有,抡圆了巨灵熊掌就是一记开山裂石的重击,狠狠拍打在树干上。这一下威力端的惊人,不但将大树生生拍断,云海和子洋也都被震得从树顶跌落下来。

云海的运气不好,正落在那孽畜的两臂之间,血盆大口之下,不禁骇得心胆俱裂,暗叫一声:“我命休矣!”紧紧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

子洋则落在巨熊身侧的浮土上,眼见云海遇险,猛地拔出短剑,大吼一声,狠狠向熊背扎落。那孽畜吃了这记,却没什么反应,反而倒向另一侧,一动也不动了。

子洋见状一愕,壮着胆子上前细看,只见那孽畜双睛突出,口鼻中鲜血乱涌,却真是已一命呜呼了。子洋松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伸手来拉地上的云海。

云海只以为立刻就会齿爪加身,但觉有物碰到身体,禁不住“哇哇”乱叫。子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鬼叫什么?是我。”

云海听到子洋的声音,勉强睁开眼来,虽见那孽畜倒在一旁,兀自心有余悸,道:“这……它……怎样了?”

子洋道:“放心吧,这孽畜已死得透了,方才不过是它回光返照而已。”

云海闻言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挪到巨熊边上仔细观瞧了一阵,这才相信它已死透,忍不住抬脚狠狠在熊屁股上踢了一记,道:“你奶奶的,险些将我活活吓死。”

子洋闻言不禁失笑,上前去拔方才插在熊背上的短剑,谁知短剑卡在骨头里,任他费尽了力气,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子洋不禁有气,也狠踹了熊屁股一脚,道:“孽障,死了还要折腾人,方才也不知我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刺进骨头里去了。”转头向云海道:“云海,你的短剑借来用用。”

云海将短剑递了过去,道:“你要做什么?”

子洋道:“当然是割几块肉下来烤了吃,咱们可都饿了一天了。”

云海道:“哦,要割就割熊掌,那可是难得的山珍。”

子洋闻言不禁摇头苦笑,道:“方才你险些就做了它的晚餐,现在它做了你的晚餐,你却还不满足,还要挑珍贵的部位吃,唉……”

云海道:“别长吁短叹了,我来生火,你来割肉,动作快些,我可饿得不行了……”

山中尽多枯枝败叶,云海顺手取来,不多时便升起了一堆篝火,火光温暖明亮,兼能驱除野兽,二人顿时觉得安全了不少。子洋实在无力割断那巨灵熊掌,只得剔了肉下来,架在火堆上烧烤,一会儿的工夫便肉香四溢,馋得二人口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