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余象斗。

余象斗是个落魄举子,屡试不第,不成武不就,年过四十,又没有一技随身,就干脆变卖祖产,开了一家坊,雇专人印,卖。

东秦建国几十年来大兴教,即使是南疆一带的偏远之地,百姓粗粗识断字的也并不在少数,爱看各色杂的自然也不少。

他久住城里,卖的都是武将诗话,才子佳人,偶有鬼怪志异,但城里百姓几乎都没经过妖鬼作乱,反而对此类事情兴致缺缺,不怎么畅销。

如今,他从几日前颁布的官府公告里看到了一丝生机。

这是宝象府多年难得一遇的妖怪作祟案!而且公上说,还引得奎星下界,镇杀奎牛妖魔,这才令宝象府免除一场大难。

这不是正好吗?

他经营坊多年的直觉,告诉了他,如果这时候在这案子上添一番锦绣章,集成故事,一定能卖出不少。

几乎是公贴出过了几个时辰的当日下午,余象斗就赶忙快步地,来到了城东的建阳坊。

“叶秀才!”

他抑制不住激动的步伐,越过坊中间几处庭院,走到了一处阴凉地方的偏厢房当中,急敲着门。

厢房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来:“掌柜的?”

余象斗推门而入,拉着开门的人一同坐下,满脸兴奋地道:“叶秀才,这回可就全靠你了!”

“何事?”被叫叶秀才的年轻生还犹自抹着眼角,打着呵欠,睡意未消。

余象斗忙道:“你可曾知道今早贴出的公?”

“知道啊。”

“你说,咱们要是以这宝象府的案子,写一出话本,这城里市井百姓多半爱看,到时在卖给各路戏班子搭台上演,让城里大家写个唱曲儿,一定能大赚一笔。”

叶秀才听到“大赚一笔”这个字眼,也显得意动,但又疑问着道:“可,我们又非官府中人,律法又严令不许商人窥探官府情报,不知道案情怎么写故事?”

余象斗胸有成竹,拈着一缕灰须笑道:“此言差矣,叶秀才,这案子如何姑且不提,但公上所说的奎星下界,降服妖魔,总不会作假,咱们卖章的,不就是做的锦上添花的功夫吗?老百姓看话本只看个热闹,他们又何曾理会真假呢?”

叶秀才在他一番滔滔不绝的利诱之下,终于答应了,为宝象府一案撰写话本。

官府贴出公后当日晚上,叶秀才,就已经着手开始写,余象斗同一日吩咐店内,时刻准备刊印新稿。

公贴出的几日后。

这一天,吴逸照例出来闲逛,顺便给富贵山庄物色新家具。

他此时因为家中什么摆放行李的东西都没有,从阳城来时带的包裹行李,被他拆分了出来。衣服等东西垫在了家中枕下,而银两之类相对贵重的,则被他踹在了怀里,随身带着。

虽然银两不如兵刃法宝贵重,但对于现在的吴逸来说,都是应该随身携带以防不测的。

毕竟,自己这个富贵山庄虽然啥都没有,但同时也等于防御形同虚设,连个看家护门的都没有,一旦有什么东西放在里头,说不准可是真的会被人趁虚而入的。

一如前几日,吴逸还是没逛出个所以然来。

瞧着午时将至,吴逸也打算找个酒楼吃一顿再回去。

结果刚过路口,他就看见,大群乌泱泱的人围成一团,聚在一家赌坊正门口。

“我赌这儿!”

“那我赌另一边儿!”

“我也赌这儿……”

赌钱都赌到门口来了?

吴逸斜眼瞧了一眼那群围在一团乱叫的各色人等,如此想道。

他对赌博没啥兴趣,本来吹着口哨,就要从旁直直走过,不予理会。

“嘿嘿!我赢了!给钱给钱……”

一声娇嫩爽利的女声自那一大群人里头响起,吴逸停下了脚步,眉头轻轻一皱。

令他停下的并不是这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声音,他听力过人,在旁边那嘈乱的动静中捕捉到了一瞬异常的声音。

说是异常,也不尽然。

更准确的说,是一瞬自已经迷糊的遥遥记忆而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铃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