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逸躲到了洞口之外。

方才那一抹婀娜的景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两世为人,其实还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见鬼,疗伤而已,还能爆衣的?

他不大确定白莲衣有没有看到自己,毕竟自己是在她睁眼之后,愣了一下,才用云体风身瞬出来。

希望她别有什么误会才好……

“吴公子?”

说来就来,一阵娇软的声音自吴逸身后骤然响起,惊得他身子微微一抖。

吴逸当然不敢贸然回头看,他咽了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姑娘……身子恢复的可还好?”

“朋友见面,怎么连头也不肯转过来?”白莲衣话里语气清冽,听不出是喜是怒。

吴逸耸肩苦笑道:“白姑娘,你就别逗我了,你还是先弄件衣服穿上,我再回头吧。”

“穿好了,你回头吧。”白莲衣道。

“这么快?”吴逸虽然知道她修行在身,按理说变身衣服应该不难,但脑中刚刚那一抹绮丽之极闪过,又让他有些犹豫。

不过想想,她也没理由拿这种东西消遣自己,于是深呼吸一口气,让脸色恢复如常后,佯装淡定地转过了身。

回身一见,白莲衣已经身着一身纯然无瑕的素净绸衫,下摆一件云纹褶裙,青丝用玉钗挽起发髻,一副端凝而不失风情的姿容。

吴逸见她面上容光已现,体内金丹也运转如常,此时才面上真正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担忧也如巨石落地,彻底踏实了。

白莲衣定睛望着吴逸那张脸,面色一沉,慢慢问道:“刚刚,你看了多少?”

这语气陡然清冷,令吴逸又翻了个白眼。

我就知道过不了这关。

他无奈答道:“姑娘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当然是真话。”

吴逸:“看了一点……就一点。”

白莲衣冷着的脸却瞬间转作七分嫣然笑意:“好了,不逗你了,我知道这不是你故意的。从你救我出来,到刚才你给我治伤,我都听着呢。”

吴逸奇道:“原来你一早就醒了?”

白莲衣叶眉轻挑:“从术法解后一直都醒着的,只是妖术解后,我神意闭塞,口不能言,目不能见,只能靠听的。所以,吴公子这番搭救,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呢,这种小事,你既是不小心,我也就不追究了。”

吴逸拍拍胸口:“那就好……”

白莲衣望着他,笑眼弯成天上新月,梨涡浅浅,与吴逸并肩而行,道:“话说回来,众人都看我是妖怪,你怎么认出来那是我的?”

吴逸想了一下,很自然地应道:“我小时被火炉烟熏出了眼病,师傅为了治病,就传了我一门眼法,这种眼法能辨妖气,识正邪。别人都看你是妖,而我看你是人。”

白莲衣听着面带欣喜,转眼却又眼中黯淡,唇中微动,用极低声音呢喃着:“可惜我也不是人啊……”

吴逸一直偷偷用余光瞥着她,过人听力将这一点低语听在了耳里,也看出了她这一点女儿家的神色微动。

大概是能猜出来一点,她自己是白老鼠修炼得的道,比常人修炼其实还要难出不少,老鼠又是世人眼里极卑贱的动物,她这一路走来,不知道遭受了多少冷眼和轻贱。

回想起在彩云间内堂里她挂的那副白鼠拜观音的画像,也与此有关。

唉……

吴逸为了缓解气氛,转移话题,慢慢开了口道:“白姑娘,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嗯?”

“姑娘应该是道门师承,但手上的宝剑却叫地涌剑,还有枯月岭时,使出的剑阵,叫‘半截观音阵’,地涌之名,应该是取自佛家语‘地涌金莲’,观音当然也是佛家语,姑娘难道还兼修佛法吗?”吴逸一开始时其实还没有想到这一层,毕竟地涌这名字总让他想起前世所知的金鼻白鼠精,如今时过境迁,再想起来,他才觉察出个中的异样。

说起来,还是因为姓宋的那个姑娘,正因为看见了她那颗既名舍利子,又为内丹的金丹,他才对此多留意了一点。

这个世界的白鼠精虽然不是《西游记》里惑乱镇海寺,掳走唐僧的地涌夫人,但她又和哪吒的妹妹以姐妹相称,不知道会不会也和天上李天王有些关系?

白莲衣听罢,袖中取出玉钗,迎风一晃变作了地涌剑:“公子可还记得我说过,这剑是我师傅在南海淬炼而成,本来此剑不叫地涌剑,是我得此剑后,随师傅远赴南海练剑,在一座石铸莲台上苦修练剑时,偶然一日莲台上地生金光,照映剑身,师傅来考察时我才知道,这地方原本是一座禅院,荒废已久,莲台上附了一位高僧圆寂的坐印,坐印化成阵图,附在了我的剑上。”

白莲衣手腕一抖,地涌剑迸发雪练似的白光,挽出一个剑花,白光曳动,犹如银蛇飞舞。她叹道:“师傅说佛门重缘法,也重心诚,我虽非佛门,苦修之心既诚,有缘引得阵图相应也是不足为奇。都说南海为观音道场,我在南海朝观音菩萨拜了三拜,就将这剑取名地涌剑。至于说兼修佛法,我修为还浅,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

静静听完了白莲衣的叙说,吴逸转过头,望向白莲衣那一张玉容,说道:“姑娘,心诚则有灵,既然那位高僧圆寂后所留阵图,能被你练剑引动,高僧有灵,想必也不会介意姑娘是人不是人,天上的神仙也不全是人相,那奎木狼,井木犴等星君,不都是兽面尖牙么?只要不入妖道,是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白莲衣眉间愁绪稍褪,轻叹了口气,又瞧向吴逸,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道:“此番要是没有吴公子相救,我可能一身修为都要沦为那妖精炼丹的养料了。以后若有帮忙的,只管吩咐,救命之恩,莲衣永不敢忘。”

言罢,她竟真的拱手抱拳,朝着吴逸躬身行礼,吓得吴逸急忙抬起她的手,苦笑道:“免了,朋友之间,应该的,不过白姑娘,你是怎么被施了妖术绑到宝象府来的,还有又跟什么郡主扯上了关系?”

白莲衣听到这一问,却也面露不解,蹙眉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在阳城外出游时,就被天上一团巨大火光,照头裹住了,来人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他神通广大,我完全不是对手,就被变成了妖身,神智完全被妖气遮蔽前,只听到外头说过,是什么什么……将军?”

“将军?”吴逸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