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从道射完了箭囊里最后一把剑时,他傻了。

倒不是因为因为箭囊中没了箭矢,而是他看到了另外一样东西。

他看到的,是吴逸那个小子,扛着一口贴着封条的红色大箱子,踏屋行楼,一路越过沿途房屋驰奔到了松鹤楼顶。

这种带着封条的大红箱子,赵从道也是见过的。

这是官银。

以前在灌州,常常因为犯军规被扣银扣饷,囊中羞涩,赵从道就偶尔会摸去灌州管官银的府所在,从中摸一两锭官银,抹了印记,用劲力揉作了几块当碎银用。

现在看到吴逸去而复返,又抬了那么大一件东西回来,自然分外熟悉。

“你别告诉我,你要拿这些官银当作银弹?”赵从道呵呵笑了两声。

化身吴逸的圣尊师傅,则是干脆手一拂,就打开了装着官银的箱子,白花花的银锭现于赵从道眼前。

“答对了,朋友。”圣尊师傅随手摸起一枚银锭,掂量在手,手指摩挲之间,那枚银锭就被一揉而碎成了几块,比捏豆腐还容易。

双目之中登时金光乍现,凤目金光照在了碎银上,那碎银顷刻之间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极淡光泽。

“喏,这形状虽然未经打磨不大圆,但要作为你的银弹使用,应该也算够了。”圣尊师傅将被凤目金光照过的碎银一把扔到了赵从道手上。

碎银入手,赵从道明显地感觉到了手中异常温热的触感,他的眼睛里,也明显看出了此时手中握住的一块不成形状的碎银,已经具备了和自己袋子中那几枚仅剩的银弹一样的功能。

仅仅只是揉了几下就?

赵从道看向这个“吴逸”,越发地看不透这个人了:“我说,你有这么大本事,为什么不自己动手,解决这天上一帮子恶鬼?”

圣尊师傅一想到吴逸平时惫懒的模样,不禁嘴角也开始模仿起他本人的神态,笑道:“因为我懒啊,而且,等你解决了天上这一大帮子东西,才好引出这背后的幕后黑手来。”

“幕后黑手?”

赵从道一边反问,一边也极娴熟地将官银碎成的银弹拉满弓弦。

弦放,银弹如梭,冲向了鬼影漫空里,只一霎便在万鬼如云的天空中又炸开了一团盛开的火云。

火光之炽盛,远胜过赵从道之前的任何一箭,顷刻就将数百只邪鬼包覆于其中,魂体在厉嚎之中被烧殆尽,这一回,它们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复活。

突然炸开的这么一团火云,在长安城中是如此醒目,同样还在奋勇抗争杀鬼的灌州长安两方军士当然也都注意到了。

“那个方向是……赵从道?”

位列城东巷一处城楼上指挥射箭的康伯武,在看到突然炸裂的火云后,也认出了,那一片似乎是赵从道所在的方向。

他是知道赵从道有银弹这种对妖魔鬼祟专用的利器的,当初他还未贬出灌州时,就在王府军营里跟他炫耀过。

银弹能对付眼前这些鬼,康伯武并不怀疑,只是同时他也记得,赵从道手里的银弹并不多,只装在一个腰间小小的飞石袋里。

如果他用上了银弹,那就说明这小子此时多半已经用完了弓箭,这银弹能用多久呢?

正当他如此想时,天上又炸开了一团扩散百丈的火云,焰光灼灼,又是近千条恶鬼在那火光中葬身。

甚至于在那受到万军攒射的一片乌云鬼雾里,都撕开了一道明显的缺口。

这是他们灌州万人与长安集结的二三万精兵一连射了好几轮的箭雨都不曾做到的壮举。

虽然康伯武极其不认同赵从道那一套我行我素,不服军纪的性子,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迎战这十万恶鬼以来,确实就属赵从道一人战果最为显著。

不过,康伯武担心的也是这点,银弹既出,这顶上数以万计的恶鬼也在越来越多地往赵从道那方向突破,如果他银弹用尽了,到时候就是再有本事也孤掌难鸣。

如果是平时的军中演习,那康伯武说不定还会就此坐视不理,放任赵从道吃些苦头,可眼下大敌当前,一旦有一地失守,长安城下恐怕不堪设想。

更何况那地方离五凤楼还很近。

康伯武略一思索,就打定了主意,决定抽调人马去给松鹤楼的赵从道运送弓箭。

可这一念想的功夫,转眼间,天际又迸炸开了数团彤云。

遍空红火,整座长安城上空,雷火炸裂之声,终于盖过了万鬼齐鸣之声。

康伯武停住了刚刚准备抬起号令的手,他愣住了。

接下来这样规模的炸裂,一发接着一发。

四次,五次,六次……

甚至到了八次,十次以上!

等等……

赵从道这小子手里的银弹有这么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