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满青曾说过,优秀的字是有生命的,可以无限延伸,无限猛涨,不同的人不同时期去读总能有不同的感悟。

徐艳艳想看就去拿好了,反正也过期了,村里绝对没人和徐艳艳抢,因为报纸对村里人来说,真的很无用。

哦,倒也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可以拿回家糊窗户、糊墙,可不到逢年过节、添人进口,谁也没有这闲工夫去用心去捯饬家里。

“买回去看。”徐艳艳回答得理所当然。

“咱们村大队部也有,你要看,爹到时候问问沈大队长和何记能不能拿,大队长和记都不是小气的人。”

“那不一样,这个是最新的,章也是,看这个能分析出来的更多。”

“不……不都一样吗?你要分析啥?”

“分析人家怎么写的,我学一学。”

一句“你学着干啥”被徐半青咽下了,扒了扒脑袋又找到一句,“这会儿咱也不赶时间,你在这儿看好了,你娘也爱看,你们可以一起看。”

徐艳艳挠挠头,“不行,这会儿看,回去我一准忘没了,还是带回去看,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用笔记一记、画一画,进脑子里了,心里才踏实。”

徐半青不禁诧异,咋了这是,闺女要搞那什么什么学术研究不成?

可转念一想,徐半青也只道算了,闺女钱掏都掏了,说这些也没啥用,嘴里半鼓励的讲,“行,那就带回去看。”

邮局的事儿了却,一家人窝在这儿也没事干,徐半青便想着去县政府瞧瞧去,万一沈家小子不得行,沈四爷要在那边等着,这马上就到晌午了,他们也好安排午饭的事儿。

徐满青点头,徐艳艳沉迷报纸没意见,徐半青便再次推着两人上了路,先到县医院门口找一圈,确定沈四爷并没有过来,这才推着娘儿俩继续往前。

到了县政府门口,门虽是敞开着的,但有看门的人看着,想进去,得报上名字,说明事由,门卫再去汇报还是怎样的,通过了才会给放行。

徐半青想着他们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并不着急,没有必要这么麻烦的绕一圈再进去,何况县政府里面啥样的他也不知道,还不晓得能找到人不,还不如在大门口进出的人都一目了然。

额……县政府总不能有后门吧?

即便有,沈家小子也不能没事从后门开拖拉机出去,光荣的事儿有什么后门?

想定,徐半青便将徐艳艳和徐满青放到大门前一片草地旁,有几块大石头正好能坐,先让娘儿俩歇歇脚,自己趁空好去还推车。

徐半青离开,徐艳艳想着身边的娘亲得一个人枯坐着,便也无心看报纸了,挤到徐满青身边,拉着她的手再次开始叭叭叭,不仅说以前来县城的事,还对着县政府的周边进行各种点评。

徐满青就在那儿坐着,看着这个二女儿如同儿时一般,总同她这个做娘的说得欢快,哪怕自己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她也总有说不完的话。

阳光从湛蓝的天空里溢了出来,像金色的麦浪,化作软软的流金岁月,包裹住此刻一身干净衣服、乌黑的发丝被整齐盘起、心里涌出从未有过的幸福感的徐满青。

这种温暖而实实在在的事物,让徐满青不禁回忆起认识徐半青后的生活。

没认识徐半青之前的日子,徐满青不敢想,也不愿想,可认识徐半青之后的日子同以前比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平静、温吞、悠长,仿佛可以一直慢悠悠的过下去。

那时的徐满青因为庆幸,所以很坚定,过去的都过去了,无论如何现在也要好好活着。

她愿意为救赎了她的徐半青洗手作羹汤,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愿意和他共度余生。

两人走进婚姻的过程其实很慢,从徐半青“捡”到为了逃命饿得,也是担惊受怕到精神恍惚的她,两人相敬如宾的一起生活了年,徐满青才确定下自己的心意。

当因为干农活而晒得黝黑的徐半青向她询问时,她点了头,然后就见那个不知原色的男人鼻头积聚了细密的汗,黑里透出了火烧云般的红。

婚礼徐满青原本是不想办的,可老实的徐半青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发了脾气,他说他娶她,就不会委屈她,哪怕她不觉得委屈,别人有的,他也能给她。

徐满青知道,徐半青的倔强只是不希望她回想过去,不希望她在以后再回想现在时如同回想过去一般让她痛彻心扉、让她精神崩溃,或许一场婚礼并不止于,但徐半青就是不愿,他希望徐满青嫁给他,是真正的、光明正大的、你情我愿的、有人祝福的,并拥有一切该有的光明和未来。

走进婚姻很慢,可孕育生命却很快,就像以前一样,几乎是一下就怀上了。

面对生命的诞生,徐满青内心渴望又害怕,午夜梦回时她常觉自己此时正行走在悬崖边,一个不慎,脚下就是黑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她有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纠结及……痛心,可当太阳出来照亮一切的时候,当她看见窗外破旧却安逸的小院,当她摸到旁边还有余温的被褥,当她闻到饭香、闻到家中的烟火气息,她又会突然坚定。

整个孕期一直如此,夜晚对于徐满青就像牢笼,充斥着让她想要挣脱的梦魇,白日又会被老实可靠的徐半青以及沾满他气息的点滴给一点点抚平。

当徐满青拼尽气力生下徐芳芳,当听到孩子的哭声,她第一反应不是疼痛、不是疲惫,而是问接生的沈大娘娃娃是男是女。

沈大娘说完是女孩后,好话跟不要钱似的,还不停安慰现在女娃娃也是宝,因为徐满青当时的眼神太吓人了,仿佛脱力的母狼。

而徐满青听完沈大娘“女娃”的答复后,眼睛“噌”得睁大,其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拼命让快些将娃娃抱给她,然后她就像猫头鹰一般一刻不歇的盯着怀里的娃娃,生怕……生怕有人将这娃娃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