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院难得放假一天,其他学子都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出去撒欢了,兄妹俩却一起在折柳苑里窝着。

意映的毒药有些雏形了,她这几天正在抓紧攻坚。

防风邶来时,她跪坐在榻上,伏身趴在榻上的几案,拿着几种药材反复调试着正上头,都没空搭理他。他就走到她的桌旁,拿起她的笔随意地写起了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他一笔一画写下的,都是意映曾经教他背下来的。

他对诗课毫无兴趣,这些句子也没有在诗课上出现过。防风邶自然是不愿意背的。

意映就一遍一遍的念给他听,久而久之他也不知不觉都记了下来。

有时练字,意映也会写写这些句子,他也就记住了怎么写。

意映跟他说她很喜欢这些诗,这些字很美很妙,字短情长,一字一句都是她的心里话。

他这才上了心,问她这些诗是什么意思?

意映却笑笑,并没有告诉他。

他翻遍了随心堂里的籍,也没有找到答案。

于是他便自己悟。如今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防风邶正看着意映发呆,左手不自觉地轻轻揉起了自己的袖子。沉璧进来给他上了一杯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回视线,低下头掩饰自己眼底的情绪。

沉璧退到门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意映又看了看二公子,两人锦衣玉容,神闲气定,安安静静地在做自己的事情,偶尔只是抬起头看对方一眼,就心满意足地笑。

两人谁也不说话,但谁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悠闲从容,惬意自在,好一个岁月静好的画面。

沉璧只觉得这画面无比和谐,无比养眼,无比美好,令人心安,令人艳羡。

可又无比刺眼,令人发酸。

防风邶抬头看看意映,又低下头看看手中的笔,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边扬起微笑。

他又提笔写下一句: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沉璧看了一会,带上门走了。

关门声惊动了意映,她抬起头,看了看防风邶,见他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在写着什么。

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脖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到他身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赞叹距离他回家也不到一年的光景,他的字已经写得相当漂亮了。

一勾一划抑扬顿挫,劲如松竹,矫若游龙。

再仔细看看他写的内容,意映怔住,那不是她缠着要他背,他却不肯背的诗句吗!

都是《诗经》里的情诗。他竟不知何时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你不是不肯记吗?”

“你日日在我耳边念叨,我再不想记也记住了。”

“你是在夸自己记性好吗?”

“小妹真聪明。”防风邶用笔尾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

意映一张一张拿起来看,啧啧称赞:“这么好的诗配上这么好的字,可真是无价之宝,我要收藏起来!”然后都卷到自己卧房里去了。

“……”

她在自己的卧房里东翻西找,找出来一幅字给他看,那字迹防风邶看了都沉默,他板着脸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你回家以后写的第一幅字啊!我可专门留着呢!”意映笑嘻嘻地补刀。

“这不可能。”防风邶矢口否认,一把抢过来试图毁灭证据。

“哎呀!你别撕呀!”意映急出了哭腔。

防风邶迟疑了一下,意映便抢了回来,奉若珍宝般撒丫子跑回里间卧房把这字又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