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任谁在面对一个陌生的,甚至有可能是自己的“敌人”的人所流露出来的自然而然的亲昵和熟稔,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韩叔的亲和并没有叫林清时放下戒备,反而叫她心里的防线更难以放下了。

没多会儿,林清时听到一支悠扬的钢琴曲在别墅内响起,优美的旋律带着缠绵的思念,有一种期待和欣喜的情绪流淌在曲子中,就像是即将要见到久别重逢的恋人,忐忑不安,却又迫不及待。

林清时禁不住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而韩叔就站在她身旁,眼含笑意。

林清时放低了声音,问他:“这是什么曲子?”

韩叔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自豪,“这是我家少爷自己作的曲子,在别的地方都听不到的。”

林清时了然的点头,从善如流的夸奖道:“曲子很好听,你家少爷很厉害。”

韩叔嘴角笑意更浓,应道:“我家少爷从小就是个天才,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这钢琴啊,只是他会的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样罢了。”

林清时只是微笑,对于老人家对自家少爷的夸赞一笑了之,并不放在心上。

韩叔像是想起了什么,冲林清时道:“我家少爷正在等你呢,吩咐我你到了就带你过去,林小姐,这边请吧。”

林清时点点头,也没问他会不会打扰到弹琴的人,韩叔都不担心的问题,自然不会轮到她一个外人操心。林清时径直跟在他身后,到了琴声的来源处。

优美的旋律透过门缝传出来,越靠近,便越是能感受到弹琴的人那种投入的情绪,将曲子里所要表达的情感宣泄的淋漓尽致,犹如正亲身经历着。

韩叔为她推开了门,林清时放慢了脚步,试图在不打扰里面人的情况下悄然进入。

她确定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可她才刚刚踏入房间,里面正在弹琴的人便蓦然停下了弹奏,他缓缓的回过头来,有那么一瞬间,林清时确定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四目相对,坐在钢琴前的男人微微勾起了嘴角,一抹笑意在他眼角眉梢绽放,浅淡的,矜持的,却有一种优雅的,华丽的炫目之感——

被风扬起的窗帘飘飘荡荡,阳光透过窗户倾泻下来,在他乌黑的发丝上跳跃闪烁,远处随风晃动枝叶的树木和散落碧绿草地上的一栋栋房子在碧蓝的天空下,仿佛一副被画在窗户里的油画。

他坐在钢琴前,在黑白琴键的映衬下,仿佛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人,无关性别,无关其他,只是有一种美,形容不出来的美。作画的人画技高超,用尽了最好的笔墨,以最精细的线条来勾勒他,连纳索西斯也会自愧弗如,为他着迷。

几乎是一瞬间,林清时便知道了为什么醉酒的林纨会去调戏一个男人。长成这样,不调戏他,调戏谁?

白朗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这沉寂。他只好垂下眉眼,低声道:“我是白朗。”

当他垂下眼眸的那一瞬间,林清时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下意识地盯着那张脸,盯着那个人看了几眼,然后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方才那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林清时心头微微疑惑,面色如常的道:“我叫林清时,很高兴见到你。”

白朗听到她的声音,抬起眼眸,眼里有淡淡的喜悦之意,“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一瞬间,他那种叫人心笙摇曳的魔力好像又回来了。

林清时意识到,原来他的魅力不来源于那张精致的容貌,而来源于他那双极为出彩的眼眸。

在朦胧的记忆里,似乎也有那么一个人,有一双极为美丽的眼睛,一下子就可以让人忽视他的容貌,为那双眼睛所倾倒。

在见到面前的这双眼睛的时候,林清时决定任性一次,相信这双眼睛的主人对她和她那个蠢货哥哥毫无恶意,她不想用俗世的功利的眼光来推测这样一双眼睛。她抛弃了自己已经想好的谈判计划,开诚布公的道:

“我是来接我哥哥的,”她顿了一下,真诚的道歉:“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白朗微微攥紧了手指,眼眸黯淡了一瞬,然后笑着道:“我知道,他现在还在睡觉,你……你坐一下吧,等他醒了,你再带他离开。”

林清时觉得这位有着一双不属于凡尘的双眼的青年可能不常跟人接触,所以此刻,见到陌生人的时候,他有些紧张。

她点点头,下意识的开口安抚:“听韩叔说你刚刚弹得曲子是自己作的,真好听,可以再弹一次吗?”

她觉得,他弹琴的时候应该会舒适许多,一心扑在某件事情上是不会感觉到类似于紧张这种情绪的。

白朗看起来很高兴,一双眼睛闪现着欣喜快活的神采,有那么一刻,林清时心里涌出一股冲动,想要问问他:“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但随即,她意识到这句话太像搭讪了。

悠扬的曲子再次响起,这一次,旋律较之前更为轻快活泼,美妙的旋律很快就将房间填满,也将林清时脑袋里的许多想法冲散,只余下着一室的,含着绵绵情谊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