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时盯着她看了片刻,直到柳弯弯被她看得移开了视线,这才悠悠笑道:“想啊,当然想啊。”

“那你为何不答应我的提议?”柳弯弯的声音有些尖锐。

林清时看着柳弯弯有些扭曲的表情,心里明白,这个女人怕是早就在嫁给周引桓的那一刻毁了,即便仍旧貌美如初,可却再也不是最初那个可以为了爱情抛却荣华敢爱敢恨的女人了。

长久的压抑和仇恨彻底改变了这个女人,而相对安逸的生活又让她的心灵蒙上了另一层阴影,她的父亲夫君都死了,她却还好好的活着,享受着奢华的生活,这对于她来说怕是比死亡还要难以接受,但已经烙印在性格里的沉默和谨慎又使得她变得怯懦,失去了最初为了报仇委身仇人时的勇敢和信念。

许是真的有些同病相怜之感,林清时失了逗弄的心思,点点头道:“我答应。”

柳弯弯面上一喜,难以掩饰的有些激动。本来她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唇舌的,此刻林清时答应的这么干脆,她又有些不敢相信了。推己度人,如果是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干脆的答应的。因此柳弯弯有些怀疑的问道:“你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林清时没理会她的揣度,径直道:“将你这些年收集的东西交给我,我会让它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

柳弯弯犹豫半晌,在屋子里翻了很久,这才拿出一个盒子来,她十分珍重的抱在怀里,忍不住道:“可不能有闪失,这些东西得来不易。”

离成功越近,就越是心慌,越是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成功。

柳弯弯这些年小把戏玩的不少,可没有一回真正成功过,这让她越来越不敢赌,她实在是输怕了。她一个人,承受的太多,渐渐变得畏畏缩缩,束手束脚,爱算计又多疑,甚至因为在周引桓身边如履薄冰的生活她变得战战兢兢,又加上日复一日的察言观色,她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向周引桓那种狡诈诡异的性格靠拢,但偏偏她又少了周引桓的果决和能力,所以弄得自己四不像。

林清时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可怜她,却还是对她产生了怜悯之心。

她近乎保证的道:“明日一定会成功的。”

柳弯弯这才笑了,像是个从恐惧中刚走出来,还惊魂未定的孩子,小心的将那个盒子珍而重之的交给林清时,“对,一定会成功的,他那么坏,老天爷一定会收他的。”

林清时眼眶微酸,点点头,冲她道:“早些睡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柳弯弯不太明白她为何突然变得友善起来,但这不妨碍她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因此异常开心的道:“清清你也去睡吧,明日婶婶去为你梳妆。”

林清时应了一声,就此拜别。

出了门,没走多远,夜色里,林清时就看到了等在灯火下的周引桓。

周引桓看她抱了个盒子过来,以为是柳弯弯交给她的首饰财物一类的东西,心中还略有些满意,笑着道:“你婶婶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若是星儿知道了,怕是又要吃醋了。”

林清时抿唇一笑:“清清还以为是叔叔您特意跟婶婶交代的呢?却原来不是。真叫人难过。”

周引桓朗声笑道:“鬼丫头,明日过后就是我家的人了,叔叔还会亏待你不成?”

林清时反问道:“难不成我若不嫁到叔叔家,叔叔就要亏待我不成?”

周引桓顿时哑了,他对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的观感极为复杂,她是他爱的女人所留下的唯一血脉,可与此同时,她还是他情敌的孩子。所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像对待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她,他是万万做不到的。按理说,他亲手杀了她父亲,又带人屠了风月山庄,就相当于是她的灭门仇人了,依照他的性格,应该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她,斩草除根才是,可他又偏偏下不了这个狠手。

他对她照顾有加,却又放任星儿欺负她。他不杀她,却给她种下蛊,叫她在蛊虫的作用下渐渐扭曲本性,如同他一般爱而不得。

过了半晌,周引桓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是要嫁到我家的。”

林清时心尖一颤,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那只蛊,明白了周引桓话里含着的另一层深意,眼神一瞬间有些发冷,默默想到:原来从那么早以前就开始算计了吗?

心里百转千回,面上林清时却不动声色的道:“周叔叔太狡猾了,指腹为婚的,不嫁到你家嫁到谁家?”

周引桓道:“叔叔若是不狡猾些,早些定下你,你若是跑了,我不是亏大发了?”

二人又说笑了几句,林清时这才道:“夜深了,清清这就要回去了,叔叔也早日安歇吧?明天可有得忙呢!”

周引桓望了一眼头上的夜空,冲她摆摆手道:“你且去吧,我过会儿就回去了。”

等到林清时走后,周引桓这才收回自己望着星空的眼神,转而望向林清时快要消失的背影,脑子里呈现的却是二十年前施流光身披嫁衣嫁给林一的场景。

良久,他低低叹道:“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可那人却好像还在眼前一样,她身披嫁衣嫁给别人仿佛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历历在目。

周引桓知道,今夜自己必定是不能安眠了。他这一天等的太久了,几乎是从施流光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期盼着这一天——他的血脉和她的血脉结合在一起,就好像当初他的遗憾没有发生,他们结合在一起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