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中有犹疑,有讥讽,最终变成坚定,变得无畏,“放开。”他沉声道。

林清时不禁抓的更紧些,先前因为林纨的高调,现在全场的目光几乎都在他们兄妹和台上的那一对新人身上游弋,那是一种充满了期待的,等待更精彩的好戏上场的眼神。过了今天,他们都将会成为笑话。

“别闹了,哥。”林清时语带乞求。

“闹?你认为我在闹?”林纨轻笑一声,用力拂开了她的手,“老子今天就是要闹!”他望向她的目光溢满了讽刺的味道,语气也冷冰冰的,叫人心寒。刹那间,林清时仿佛听到心里有座巍峨的城墙轰然倒塌,她一败涂地——

“老子不听你的话了,就是在闹了,是吗?”他的眉宇中渐渐浮上暴戾,“你是老子的妹妹,你要记得!你他妈的不是我妈,老子也不要你处处管着!我他妈的是个人,不是头畜生,更不是你可以随意掌控的幼虫!”

他像是平静下来,居高临下,以一种从未出现在她面前过的凌然姿态,神情里带着快意和残忍,“从小到大,你他妈的事事要压老子一头,爸妈去世之后,你他妈的又一副救世主的姿态站在老子面前,老子早就受够了!”

他的声音很大,离得近的人只要不是听力有问题都听得到,有和林清时年纪相仿关系不错的女人颦着眉上前,想要将林清时拉到身后,她低声冲林纨训斥,“别说了,林纨。”

林纨并不领情,哼声道:“王晴,别多管闲事,这是我们兄妹俩的事情,你一个外人一边呆着去。”

王晴吃了他一个冷脸,脸色也不大好看,她捂着心口,冲林清时道:“阿时,我有点不舒服,你陪我先离开吧。”她本来想说的是叫他作,别管他,可话到嘴边,还是转了口。林纨说的没错,再怎么样,这都是他们兄妹俩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多说多错。场中那些看好戏的目光她不是没有看到,只是她实在看不过去了,物伤其类,谁还没遇过一俩个渣呢?

王晴心脏不好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情,但王晴此刻的举动明显就是在帮她,她不能拉人趟这趟浑水。林清时勉强扬起笑容,“谢谢,你不舒服还是先离开吧,这场宴会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王晴凝眉,见她执意如此,只好自己先行离开。她有心帮忙,却奈何别人并不接受。

见王晴穿过人墙离开,林清时眉头微舒,而后扬起脸,口气冷冷的冲林纨道:“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块说吧,既然心里有那么大的怨气,就一块发出来。”她的声音猛然拔高,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厉声道:“想丢人是吗?我陪你一起!”

她精致的妆容遮不住苍白的脸色,眼神如同受伤的幼兽,又暗含弑人的冷冽,她站在那里,明明不如他高,林纨却生生产生了一种自己被她俯视的感觉。

又是这种感觉!

林纨心里无力又痛恨,像是有尖锐的利刺戳破他的心脏,扎入他的脊髓,让他理智全失,几欲发狂。

没有哪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愿意长年累月的屈居于一个柔弱的女人之下,更何况这个女人是那样年轻,哪怕她是他妹妹也一样。正因为她是他妹妹,这一点才变得尤其的可恶,他身为一个男人,一个哥哥,却处处不如自己的妹妹,要受自己妹妹的庇护。妹妹的出色,是哥哥的荣耀,但这荣耀,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她并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是世界,是时间,是他。

若是他晚生几年,或是她早生几年,结局都不会是这样。

但她生在他之后,活在这世界上,踩在他心上,就是错了,大错特错!

不是所有的好心好意都能换来感激。滴水恩,斗米仇,有些事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他再也不能容忍她成为他心尖上的那根毒刺,他需要自由,必须逃离。他再也不愿意被那双看似柔软却可以轻而易举颠覆他整个世界的手掌所束缚,他再也不想呆在她织下的的那张网里,那对他来说是甜蜜的毒-药,虽然甜美,却含剧毒。

林清时努力的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个挺拔的背影是怎么样一点一点抛弃她的,将她远远的丢在身后,直至再也找不回。泪水终于还是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喉头一哽,有淡淡的咸腥气弥漫在口腔,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苦痛都咽下去。

一抹微笑徐徐绽放在她嘴角,还不待她转过身,抬头挺胸的走出这个让她难过的地方,一只温暖的手便遮住了她眼前的视线,另一只温暖的手将她的头颅向下压,随之而来的是宽厚的胸膛。

她依偎在一个温暖的胸膛上,像是找到了避风港一般,想要埋头往里钻,又猛然意识到外面需要自己去扛的风雨,于是想要挣脱。

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回荡在她耳边,她的心,蓦然像是有了依靠,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带着微微不满的道:“笨蛋,不想笑就别笑了,丑死了!”他又像是安抚:“我带你走。”

她的眼睛仍旧被遮着,她却听出了那个声音,她小声叫道:“白白……”像是受了委屈在撒娇的孩子。

白朗一僵,感受着手指间那两团湿润,低低的应了一声。

那双眼睛里的悲伤叫他心慌害怕,却原来更叫他害怕的是那两摊水渍。

“乖,别哭了,我带你回家……阿时。”他用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来哄她,她的名字像是含在他舌尖化不开的糖果,甜蜜却容易流逝。

他低头看着几乎是蜷缩在自己怀中的女人,默默地想:如果你此刻需要的是白默那个胆小鬼,那么看在你这么难过的份上,我愿意暂时假扮成他,将肩膀借给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