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进爵燕王,洛阳朝堂一片震动,许多前来朝贺的使者还不曾离去,闻讯大惊,当日便离开洛阳。

虎牢关再次车仗排成长队,与先前相反,这次却是在西门,大家都急于出关,不愿留在这是非之地。

孔融就混在人群之中,出关之后连夜赶奔汝南,将消息告知曹操,说其发兵勤王,再发檄号召诸侯讨伐袁绍。

虽说孔融对曹操同样厌恨,但与袁绍比起来,曹操至少还知道收敛,袁绍则是飞扬跋扈,野心昭昭,先救驾要紧。

曹操早已得知消息,见孔融连夜拜访,却故作犹豫,请孔融作檄声讨袁绍,联合讨贼。

孔融义愤填膺,连夜作檄,请曹操派人发布各州郡,一如当年讨董一般,号召各路诸侯勤王,于梁国会盟。

此时袁绍正驾坐燕王府,大封麾下武官员,当然最令他头疼的,还莫过于世子之位。

袁谭在幽州抵抗鲜卑军,颇有功绩,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想立更为疼爱的袁尚,越想越觉得袁尚在各方面都要优于长子袁谭。

尤其当幼子在官渡之战前夕因病夭折之后,袁绍对袁尚的疼爱更增许多,认为其在品行、才智、相貌方面都与自己相

当,非袁谭可比。

至于老二袁熙,因其才智平庸,又加上多年患病,并不在考虑之中,虽然他背后有河北甄家的支持,但袁熙有自知之明,早早退出权力之争偏安青州。

这一日趁着郭图出宫督办钱粮之事,逢纪又来拜见袁绍,想让他早下决心确定袁尚之位,堂堂燕王,岂能没有继位之人?

来至府中,见袁绍紫袍玉带,正在审阅公,逢纪眼前一亮,上前抱拳道:“殿下穿这一身蟒袍,当真气度无双,隐然有真龙之相。”

“哦?”袁绍抬起头来,抚须笑道:“元图何出此言?”

逢纪言道:“方才臣自廊庭而入,在门口之事,隐约见一条紫龙盘踞堂下,走近看时,方知是殿下在此办公,心中惊骇。”

“果真如此?”袁绍眼珠一转,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紫袍,金丝蟒张牙舞爪,似欲腾空而去,朗笑道:“看来这一身袍服,于孤最合适。”

逢纪点头道:“此蟒袍乃是三公子所献,又是夫人亲手绣成,足见家道和睦,有龙腾之气也!”

“嗯,倒也有理!”袁绍捻须思索着,笑道:“这也是尚儿一番孝心,让他母子费心了。”

逢纪却又叹道:“唉,只

可惜此等集父子、夫妻之和气做成的蟒袍,也仅此一件,只有龙腾之气,却无法成为真龙呐!”

“元图何出此言?”袁绍双目微凛,放下手中纸笔,蹙眉道:“孤若要换,再作一件便是,这有何难?”

逢纪却摇头道:“昔日夫人为将军刺绣,有夫妻同心、三公子之孝心,但如今局势变化,只恐心境不同,再难有此佳作。”

袁绍脸色一沉,问道:“为何?”

逢纪言道:“明公进爵燕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天下莫不遵从,然世子之位迟迟不立,定会人心不稳,刘夫人、三公子皆为此事忧心,又如何安心再做袍服?”

“嘶——”袁绍揪着胡须半晌不语,片刻之后才叹道:“但自古长幼有序,废嫡立庶实乃大忌,叫孤难以抉择。”

逢纪问道:“恕臣斗胆问一句,世子之位虽难以抉择,但王妃之位,恐非刘夫人莫属吧?”

“这是自然!”袁绍点头道,“刘氏虽为后娶,但如今已是正妻,不立她,还有何人?”

逢纪言道:“殿下可曾想过,若按长幼之序,嫡庶之位,大公子将来继承大业,夫人安能正位否?”

“这……”袁绍脸色微变,眉头

紧皱。

刘夫人是袁绍的后妻,袁熙和袁尚的母亲,因为受宠,又多次称赞袁尚,才让袁绍有了废嫡立庶的想法,如果袁谭继位,这对刘氏来说确实大为不利。

逢纪观察着袁绍的神色,继续说道:“自古母以子贵,大公子虽年长,但生母已然过世,殿下若要为长久计,当为夫人及三公子思量。”

袁绍果然心中一沉,问道:“元图可有良策?”

逢纪马上言道:“昔年世祖继大统于洛阳,因郭皇后被废,太子刘彊主动辞位,封为东海王,大公子之事,可效仿东海恭王而作!”

袁绍蹙眉道:“但当年刘彊乃是主动辞让,而显思并无让贤之意,如何是好?”

逢纪笑道:“这倒简单,殿下可将大公子过继长兄门下,将来继承袁门之事,如此一来,三公子便名正言顺,二人皆有安置,岂不两全其美?”

“过继?”袁绍捻须沉吟良久,终于点头道:“元图此举果然精妙,显思年长持重,为人仁惠,由他执掌袁门,再适合不过。”

逢纪闻言不由一阵狂喜,正要趁机进言,忽然见一人如风一般冲进来,大叫道:“大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袁绍扭头

一看,正是刚被提拔为城门校尉的族侄袁洪,顿时脸色一沉,斥责道:“放肆,汝身为大将,就该进退有度,怎得如此不懂礼数?”

袁洪满头大汗,急忙说道:“叔父,我有急报……”

“汝不见本王正在待客,商议大事,怎可如此失仪?”袁绍厉声喝道:“退出去,重新报门而进!”

若是在私下里,袁绍也只是教训一番,但现在逢纪就在当面,就不能如此随便,本来他提拔袁家子弟,就担心有人非议,再不严厉点,成何体统?

袁洪无奈,只好又退出去,在廊下抱拳高声道:“报——”

袁绍这才整理袍服,轻咳一声缓缓道:“进来!”

袁洪快步而进,急忙道:“叔父,方才……”

“袁校尉呐!”袁绍却打断了他,捻须教训道:“兵法有云: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本王平日教导尔等要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汝新任大将,区区小事便如此慌张,遇到大事又当如何?”

袁洪躬身道:“末将谨记!”

“罢了!”袁绍看了一眼逢纪,负手踱着方步走回案,缓缓坐下之后,才平静问道:“汝来所为何事?”